‘是’的后半音节还未出口,腹部便传来一阵刺痛,尖锐的痛感让她没有精力去管破窗而逃的刺客。
江采仅剩的最后一丝意识,依旧在思考着她这算不算是‘农夫与蛇’。
太后遇刺,锦衣卫失责难逃,在江采昏迷之际,皇帝将锦衣卫指挥使萧沉撤下官位,直接降到三品御林军统领,孝心天地可鉴。
这几日的乾宁宫也不闲着,太医几进几出,只是都纷纷不明白,为何太后腹部不到半寸的伤口要如此兴师动众。
但皇命难违,太医们皆是胆战心惊的轮流在江采腹部裹上一层又一层厚实的布条。
一百二十八名太医,较劲儿般的一个比一个裹的厚裹的长,十二月寒冬,江采愣是生生出了一身汗。
“都给哀家出去!”
被包的几乎与虫茧媲美时,江采终于爆发,她这个人是非常不喜欢迁怒的。
她却确实不想将看走眼的糊涂气,撒在这帮无辜的太医身上,但这些人却一个赛一个的与苍蝇看齐,聒噪的让人脑袋爆炸。
而有了前车之鉴,太医一个个十分熟稔的开始扮起类似聋哑人的二等残废,只匍匐在地上,不作声不作气。
江采要气出哮喘病之际,一道温润带着隐隐疏离的嗓音响起。
“众位太医劳心了,只是太后刚伤了元气,需要静养才是。”
师洵今日换了一身白衣,更显身姿清逸,举世无双,显然,白衣比青衣更适合他,他一番话也是说的滴水不漏,哪方不得罪,太医们闻言虽忐忑,却也算面色和善的离开。
遣散殿内宫娥,师洵面上的笑容瞬间透明,他神色少见的凝重。
“阿采,你可知萧沉?”他问。
江采略微思索,想起那日的锦衣卫指挥使,点了点头:“知道,他怎么了?”
那日的惊险,江采至今历历在目,堂堂锦衣卫竟连眼皮子底下藏着的刺客都找不到。
当时的她已经认定,大宣锦衣卫是一群吃着国家饭不办国家事的活死人,但接下来师洵的话却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萧沉是我们安插在皇帝身边的眼线,也一直是我们得到皇帝信息的重要桥梁,他的意外,对我们来说,是无法忽视的重创。”
师洵面色沉沉,眼底闪烁的光束让江采意识到他还有话没说完,果然,他顿了顿,接着道:“我和父亲一律怀疑,这场刺杀,极有可能是皇帝的陷阱。”
怪不得锦衣卫放水的那样明显,怪不得容湛那样轻易的放过她。
虽不排除这只是巧合,但比起巧合,师家人显然更相信这是皇帝事先挖好的坑。
利用刺客一事,顺理成章的将师家的一颗大旗拔掉,用心何其良苦!
“这么说,皇帝是知道师家的动作了?”
归根结底,江采想到这一点上,顿时毛骨悚然。
不管什么时候,策反都是不可饶恕的重罪,平日里容湛的手段她都能勉强化险为夷。
但如果是株连九族,那就真的是将所有可能成为的救命稻草拍死在沙滩上了。
细思极恐。
“阿采,我这次来,就是要提醒你,千万小心皇帝。”
将她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师洵担忧情切,江采闻言点了点头,想着在容湛撕破脸皮之前,她还是得随机应变。
想到这里,微微松了口气,同时发现师洵一直深情款款的盯着自己。
“……”她开始无比怀念那群聒噪的太医。
其实令她想不通的是,师洵应该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但为什么始终闭口不提?
一如此时,他一旦感受到气氛尴尬时,便主动撤离。
“不管怎么说,阿采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你的难处兄长都看在眼里,再等上些时日,等到……罢了,你伤势刚刚好转,还是多休息,兄长改日再来看你。”
师洵习惯性不征询江采的意见,说完就走,江采还在猜测‘忍辱负重这些年’的意思是不是表示她也是个卧底,回神时,身旁已空无一人。
她仰天长叹一声,真心觉得自己四面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