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医院的抵触情绪大于旧疾,商栀待了没半天便出院了。
抱着一沓写满了密密麻麻小字的病历本,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无端有些迷惘。
一切布局还是同四年前一样,但隐隐又有些不一样,没了烟火气,只平添几分庸俗。
“唉。”
习惯性掏出手机给沈然打电话,纤长的手指四下翻来覆去,终于找到标注着“沈然”的那一条联系人。
拨通电话之前,商栀在想,如果母亲最后顽强的活下来了,现在她的境况会不会不太一样。
想了想,她还是无奈的笑笑,人这一生其实也没什么好改变的,有些设想,其实就是无能为力的假象。
“不过韩天瑞这些年的变化还挺大。”摩挲着下巴,商栀第一次觉得韩天瑞变得越发温润,举手投足间已然有了翩翩公子的韵味。
神智游离间,指节又轻点击了几下屏幕,再一垂眸,葱白的指尖正巧抵在“韩天瑞”的电话号码上。
稍一踌躇,她很快拨通了韩天瑞的电话。
彼时他正在帮病人取药,从萦绕着点点中药与檀香味的药房中起身,他摘掉手套,从繁忙的工作中抽出身来,去看新打来的电话。
发现是商栀的,清澈的眸子倏忽变得明亮起来。
“韩医生,这些年再次感谢你对我和母亲的照顾,不嫌弃的话,晚上和我一起吃个便饭吧,就当感谢你了。”商栀说这话的时候未免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是壮着胆子,轻声把话说完了。
毕竟这么长时间的交情与关照只换来一顿饭,换成她也难免觉得不快。
韩天瑞丝毫不觉这是多么尴尬的一件事情,低头笑了笑,再抬头时,整个人都莫名变得开心起来,很快答应了。
寂静的夜在宁邵显然是不存在的,霓虹与喧嚣阻隔的郊区也不算多么安详,街道上车水马龙鳞次栉比,一节比一节攀高的大楼几乎挡住了每一个妄图逃离东海的人们,将他们永久禁锢在了仙都。
当商栀踩着高定高跟鞋来到街道口,韩天瑞已经在等待她了,手腕上的腕表明晃晃的,在灯光的照射下映出璀璨的光。
商栀随意甩了甩发尾,带起一股清新的栀子花香,她敛了眉眼,此时显得有些小巧可人:“我们去最近的自助餐厅吧,附近也没比较高档的餐厅,想吃什么点什么。”
韩天瑞没有异议,他一向吃得比较多,去高档餐厅反而更花商栀的钱。
自助餐厅里的人群稀疏,在万家灯火明灭的映衬下难免寂寥,只是依旧繁华,商栀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付了钱和韩天瑞一起挑选食物。
这家自助餐厅的牛排闻名于市,商栀四年前便听说过这里的牛排与众不同,这次自然首当其冲点了牛排。
夹起一块牛排,商栀正想放入盘中切割,韩天瑞已经忙不迭将盘子挪了过去,里面是他刚刚切好的牛排。
“我已经切好了,这份给你。”
商栀刚想顺手接过,又觉得这么做太过亲密,忙用空出的那只手摆了摆,示意自己不需要。
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那口牛排,她含蓄的露齿一笑,说话含混不清:“谢谢,不用啦,我自己能切。”
也不好强求她什么,韩天瑞只好再次将盘子推回自己这里,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吃着。
这顿饭吃得并不算轻松,商栀也是第一次同男人一起用餐,礼节上刻意礼貌了些,韩天瑞的不少热情都被她疏离回拒,好在韩天瑞知道她有些拘束,也没过多强求。
一顿饭吃完,商栀与韩天瑞站在自助餐厅门口,望着眼前下得正欢的倾盆大雨,一时陷入沉思。
商栀在犹疑该怎么回家,韩天瑞在思考该不该关心商栀。
商栀颇难为情的扭过头,发觉韩天瑞在盯着她看:“我……我打出租车回去吧。”
算算也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淋雨也没关系,回家换身衣服也就好了。
韩天瑞微微动了动喉结,半晌才从嘴里憋出一句话,整张脸烧得通红:“可你会着凉的。”
这是大实话,韩天瑞一直记得商栀很容易受凉,这点在四年前便没少发生过。
商栀也不清楚该怎么回家,二人都没有带伞,找人借路上又没有人,就这么冒冒然淋雨回家,也必然会感冒甚至发烧。
“这样吧,”韩天瑞倏忽脱下外套,将外套舒展开来,稳稳当当罩在自己的额头上,撒下一片浓重的阴影,他又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稀稀拉拉的雨水完全透不进来。
商栀见他这么做,也俯身去瞅自己的衣服,只是为了吃这顿饭,她特意把衣服换成简单的衬衫配牛仔裤,外头也只是罩了个纱衣,所谓的外套也不合适在雨里挡雨。
似乎察觉到了商栀的难堪,韩天瑞偏头看她,一袭温柔的眉眼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显得棱角分明,有些湿滑的刘海不断往下滴水,甚至黏在了额头上,带起一股清爽的风。
身外大雨滂沱,外套内的少年干净温和。
“一起避雨吧。”他说话带了点鼻音,可能是被冻的,语气含着几分执着的向她发出邀请。
商栀再次仓皇的摆摆手,刚想说出拒绝的话,眼前青年又急急开口:“我开车过来的,车子放在对面停车场,外套用不了多久就彻底湿了,趁现在赶紧先去找车子!”
商栀不是担心自己的声誉与清白,毕竟只是躲在同一件外套下,也不在乎什么礼节,躲雨才是重中之重。
可是,一旦让宋景墨发现,以他的秉性,这事对韩天瑞多少会有影响的。
没等她组织好要说的词汇,还在遣词造句的当儿,韩天瑞已然一手拉着她闯入外套。
像是进入了一个陌生领域,与身外的雨水隔绝,仿若进入了桃源。
青年身上带着满身樱花香,这个时节的樱花开得还不太旺盛,可这股樱花香氤氲清淡,又给人种温润优雅的感觉。
猝不及防撞入他怀,商栀下意识躲了一下,又想起四年前的那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