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夜晚淡月笼纱，繁星点点，整个衙门沉浸在静谧当中。
穆璃走出后宅，看见了一眼数不清的尸体陈列在衙门里。
来来往往的人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只偶有虫鸣，才显得略有生机，这近乎严苛的小心，给原本就阴森的环境更添了几分诡谲。
想必这些便是这县衙昨日死掉的人。
一旁路过的大夫偏过了脸，不忍细看。
穆璃却很认真地打量着这些尸体。难怪他反应那么大，这其中有几具尸体还真是，不忍直视。
“黎小姐看到这些，可有忆起什么？”
商九羽其实有些不忍的，毕竟这里躺着的都是她的父母，还有生活在一块儿许久的人，让一个弱女子这么看着，是有些残忍了……
一个忍字在商九羽的脑中卡了很久愣是没憋出来。
只因这弱女子已经站到了她生父黎垣的尸身边上，手帕包手翻动他的眼皮，掐着他的两颊左看右看，她并没有正面的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近乎脱口而出道，“中毒而亡？”
仿佛这些人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商九羽见鬼似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一旁的仵作疑惑地看向她，“可是黎县令并无中毒迹象啊。”
穆璃皱眉，“你们说的中毒迹象，可是中毒常见的面色青紫，口吐白沫？”几个仵作沉默了，只听她继续道，“虽无这些迹象，但你们看，死者瞳孔缩小，口腔及口腔粘膜还有灼伤的痕迹，显然是被灌了剧毒，急性中毒而亡。”
她在心里补了句，这死法跟她的前世的死法倒是很像。
说完以后，穆璃突然发现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就像见了鬼一样。
她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上辈子那个有一说一，语出惊人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的穆璃，也不是过去那个做着危险工作，和穷凶极恶之徒打交道，有着丰富查案经验的穆璃。
现在她这身份还是死者的孩子，是不太适合说这些。
“这些仿佛是过去有谁教过我的，也不知是对是错……让几位见笑了。”
她的父亲是县令，这县令平时也负责断案，会处理到这些东西倒也不奇怪，只是商九羽莫名，“这黎县令真是怪人，竟然教女儿这些东西。”
见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很古怪，那些目光若有实质否从她的身上戳个洞出来。
穆璃深感棘手。
这里的仵作原本和县令只怕还是有点交情的，穆璃担心被看出什么，她目光一转，看到了陆晏，心里暗戳戳地有了主意。
说到底，现在的这具身体也就是个小姑娘，小姑娘的优势就是不必那么强势。她装作被看怕了，小步地挪到了陆晏的身后，拉了拉了他的衣袖。
“王爷，我们可否不要留在这儿？民女害怕。”
众人的脑中齐刷刷地冒出了三个问号。
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干什么去了？
陆晏瞥了她一眼，这女人，刚醒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一副柔弱作态。
只是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往内宅里去了。
穆璃跟在他的身后，盯着他的背影发呆。
其实还有一点，这些尸体中，身上伤痕累累的全都是男性，女性倒是干干净净……
或许是凶手的心里对女性有同情，不忍，或者什么其他情结，但他对这些男性死者的鞭尸手段可谓凶残，有两种可能性。
要么，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么，就是这个凶手心理上有什么疾病，啧。
从尸体上移开目光后，她将注意力放到了陆晏的身上，看久后，其实会发现这张脸与陆昭有四分像。
陆昭，当今圣上第九子，被封为安王，穆璃与他相识七年，却没有想到最后会死在他的手上。
陆晏，当今圣上第四子，被封为定王，自幼得皇帝器重，年纪轻轻便被百姓当做天乾战神的男人……
也是，毕竟就算同父异母，也是亲兄弟，像是自然的。
失神之时，她敏锐的感知力也没有下降。
穆璃微凉的余光扫到远处厢房后的一道影子，只一眼，她便不着痕迹收回了目光、
在黑暗的角落里，有双眼睛落在穆璃的身上，透着阴鸷的寒光。
冷冷地盯着她——这条漏网之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