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凝香阁红灯笼高高悬起,莺莺燕燕的蜜言软语令男子们骨头都要酥了。香风一阵阵,掩盖了淡淡桂花香,弥漫着腻甜的味道。
不同于其他房间的喧闹,在二楼最靠近围墙边的房间里,悄然静寂。只有瑟瑟夜风,透过窗棂,徐徐吹拂,掀起屋内的红绡帐。
层层纱帐如浪起伏,一段藕玉皓腕呈于榻沿,安静地接受号脉。而另一只小手却比这段藕玉皓腕更加白皙精致,用纤长如玉葱的指腹,在这段皓腕上的寸、关、尺三部游移。
号脉的女子端坐在榻前圆凳上,微微翕眸,潜心感受脉象。
烟灰色的柔光洒在妙龄女子身上,氤氲着那张倾城绝色的小脸更加精致,女子身段婀娜,一件杏花天影齐胸对襟襦裙,清幽淡雅,朦胧婉约。素藕色披风垂至地面,随风曳动,恰似荷塘月色,出尘脱俗。
“唉——”妙龄少女突然发出一声喟叹,宛若珠玉落了玉盘。
“怎么?”帐内女子心一懔,将手腕急缩回去。
妙龄少女轻蹙颦眉,菱唇微启:“散脉然也,麻烦了,不过……”
“什么麻烦?”帐内女子性情急躁,才听到这里就霍然坐起掀帐,露出一张靓丽脸孔,惶然急问:“义妁,说清楚!什么散脉?我的病重么?”
那位叫“义妁”的女子娉婷立起,缓缓睁了眼,但见一双灵动慧黠的眸子清澈见底,宛若林中精灵。
“从脉象来看,两尺无力,又浮散,命不过三天!不过,燕语……”
“砰!砰砰……”
突然,三两声凌厉粗暴的踹门声打断义妁的话。
义妁猛然回头,惊见几名壮实汉子破门而入,个个半袒着胸膛,猥琐地半眯起眼睛,嘿嘿邪笑,呈半包围状,一步一步逼近义妁。
“嗬嗬,果然是个绝色,兄弟们这下真是赚到了……”为首一个搓手垂涎,按捺不住。
“可不是,大美人,何必当医女,侍侯又脏又臭的病患?不如留在凝香阁让我们兄弟侍侯来得舒服吧,哈哈哈——”
放肆的笑声尖锐刺耳。
义妁花容失色,却极力镇定自己,果断地往窗户方向退去。
几个汉子见她要逃,迅速包围上来。为首一个抢前一步,张开双臂向她扑去。
一道银色寒光掠过,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人的脖颈刹那喷涌出如瀑血水。
血色之中,义妁果断收起手中薄利如蝉翼的手术刀片,撩起裙摆,踏上窗台,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义妁,快逃——”身后传来燕语抖颤的催促,“李轶,你给我住手,你疯了么?”
一丝冷笑溢出唇角,义妁忍住巨痛,迅速爬起,一瘸一拐地往前奔跑。
“追!快!追回来,弄死她!不然就糟了!”窗户里传出李轶恶狠狠地咒骂,紧接着,几个汉子都跟着从窗户跳下,疯狂追赶。
义妁很有自知之明,仗着手术刀出其不意地糊弄那两下已经是极限,幸好阁楼并不高,矮矮一层罢了,这对于从小就上山攀岩摘草药的义妁来说,要跳下来简直易如反掌 ,否则,今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仓促追赶的脚步声在暗夜里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义妁的心怦怦直跳,掌心汩汩冒冷汗,她不顾一切往前奔逃,初升的月色把她纤细的身影拖得老长。
许是寒冬,斓珊的灯火略显寂寥,铺子已经打烊了一半,行人已然渐次稀少。
义妁冲到前方,无路可走,就拐了个弯,身后的汉子叫嚣着追上来,举目望去,却没有任何可以在两秒钟之内躲避消遁的地方。
义妁心中微懔,猛然看见行人中有一位背影伟岸英挺的男子,玄色披风在夜风中扬起,那么宽大,那么张扬。
她急中生智,一拉系带,利落松开,把自个身上的披风先翻了个面,素藕色变成了烟青色,而后迅捷重新系上。
义妁急奔到那男子面前,拦住对方的去路,还未看清对方的脸,就猛扑上前,将他拦腰一抱,顺势把小脑袋埋进他宽阔温暖的怀抱。
“别动,有贼人要非礼我,帮帮我,我给你银两作为报酬!”义妁小声低语。
正要出手的高大男子瞬间不动了。
他配合得极好,甚至反客为主,紧紧搂住义妁的小蛮腰。
一缕幽香在他鼻翼下萦绕。
果真,几乎与此同时,几条汉子气势汹汹地从身边跑过,一路追喊着。
而后,脚步声渐远……
过了一会儿,义妁按捺不住,猛然抬起小脑袋瓜,想探探情况。不经意间,好死不死,唇轻轻的从男子的喉结上摩|擦了过去。
瞬间,义妁的小脸红彤彤,像火烧云似的燃烧起来。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充斥着雄性力量的喉结的滑动,似乎不自在的咽了一下,艰涩而暧昧。莫名的,义妁的脸更加红了。
她尴尬地一把推开眼前的男子。
今晚的一切,就是一个局!用的那毒,不正是能给人病入膏荒假象的鬼珠丹砂么?
该死的郑诗蕴,回去一定找她算帐!
义妁闷闷地低头取出银两,递了过去:“呶,我不会骗你的,给!”
那男子却紧握了下手里的宝剑,没接!
意外横财居然不要?
义妁感到诧异,好奇地抬眸瞅了对方一眼。
“啊——”义妁半张着樱唇,瞬间惊艳了。
这,这真是她所见过的最最俊美的男子!俊美而不失阳刚,冷漠亦不乏凛然正气!
电光石火般的四目交会中,义妁情不自禁垂下眼眸,想要躲开这两道寒光!是的,这个美男子有一双足以秒杀众生的深邃而锐利的眼睛,像要洞穿她,解剖她。
她低下头,唇角轻谩浅笑。
“不要吗?不要我走了!”义妁语气轻快,很干脆地收起银两,转身便走,脚步如语气般轻盈。
不要也罢!来就诊的百姓多是穷人,这些银子又可以多义诊几个病患了,何必硬塞给这个衣食无忧的贵公子。
“不是不要,是不够!”冷漠寡言的美男子一张口就让义妁吓一跳,她不由自主并住了脚步。
对方不仅外表冷,就连说话声调都像刀子似的凉薄冰冽。
义妁猛然转过身来盯住他,小火苗在清亮灵动的眸子跳跃簇动:“不够?趁机敲诈么?我给你的银两够得不能再够了!”
“利用我卫骁作掩护,这点银两也配吗?”卫骁冷佻的神情极为桀傲不驯,“我所要的回报并非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