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同卫骁走在长长的宫巷,两旁高高的宫墙仿佛耸入云霄似的,把辽阔的天空也逼仄了,变得狭小不堪。
宫巷走了一道又一道,宫门经过了一个又一个,仿佛走不到头似的。高高的宫墙也阻隔了视线,让人永远不知道墙外的景观如何,又到了哪一座宫殿。
是的,汉宫就是一个谜。
单就郑诗蕴现在进的长乐宫,占据了长安城的南隅,也仅仅只是五大宫之一。也就是五大建筑群之一。而就是这个之一,宫墙周长已经一万余米,占地就有九千亩。
长乐宫内主要有前殿、临华殿、长信宫、长秋殿、永寿殿、神仙殿、永昌殿、钟室等等 十四座宫殿。宫墙四面各有一座门,东门和西门外有阙。
郑诗蕴就在卫骁的带领下,东门进入,前往长秋殿。她一边走,一边胆战心惊,不知道这皇宫里面的水有多深。
怪不得人人都说皇宫内深不可测,倘若遇到不测,光是喊叫,都不一定让隔壁宫殿的人听到呢。某个地方发生了什么,也能无波无澜,悄无声息。
这不免让郑诗蕴越想越恐怖。她虽然心术不正,却还算聪慧,不用人教,也知道在这皇宫里必须循规蹈矩。否则让人灭掉,也就只是在大海里投了一块小石子,无声无息罢了。
这么想着,不免有些战战兢兢,然而走着碎步的时侯,她又一边打理着云鬓,生怕妆容有任何一点儿闪失。医药箱紧紧攥在手里,心里打着鼓儿。
他们在长秋殿外,等侯着传召。虽然在进宫前,卫骁已经先递了奏折告知今日回宫,也得到回复让他带着女扁鹊进宫替王太后治病。但是皇宫到底是皇宫,就算得到允许进宫,也只能在殿外耐心等侯。
好不容易听见传召,郑诗蕴赶紧理了理鬓发,在内侍的引领下,轻手轻脚地进去。
果然是太后的宫殿,一进到里面,郑诗蕴就被屋内的宽敞吓了一跳。尽管殿内装饰无比奢华,但是由于过于宽敞,还是给人予一种清冷的感觉。
四周站满了内侍和宫女,个个屏息立侍,一个医官模样的清瘦男人也弓着身子站在那里,一双不大的眼睛却射出一道阴鸷精锐的眸光,不停地在郑诗蕴身上扫荡。
郑诗蕴莫名感到浑身不自在。可是,当她的视线迅速偷瞄向他身边的高大男子,突然就被那人的英雄气概所折服。那人剑眉星目,一脸威严端正之相,英气十足,看不清年纪,大约是才刚下朝,依旧是一身龙袍,佩挂黄赤绶四彩,头戴冕冠十二旒,系白玉珠。
不必介绍,单是那叉腰逼视的气势和服饰,郑诗蕴再笨,也能猜测出是当今汉天子刘彻。
她情不自禁低下头去,盯着自己没脚面的裙裾,脸红通通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动,再也无心去瞧病榻上的病人了。
“你就是女扁鹊?抬起头来!”皇帝雄厚的嗓音充满威仪,仿佛在整个殿内环绕,冲击着郑诗蕴的脑波。
郑诗蕴连忙伏地跪拜:“是,陛下。”
她缓缓直起身子,抬起头来,仰望着天子。
刘彻灼热的眸子令郑诗蕴信心大增。她深知自己的美貌,艳丽无双,在复县早就出了名的。
于是她情不自禁勾起唇角,嫣然莞尔,如丝的媚眼往上一抛。
“一脸狐媚相!笑什么笑?”陡然,旁边传来一道蛮横的娇叱。浓浓的醋意在殿内弥漫开来。
郑诗蕴倏的一惊,连忙敛了笑,惊惶地伏地叩拜。
她连看一眼说话的人是谁都不敢。
“民女无心,请恕罪。”郑诗蕴诚惶诚恐。
“好了,”天子不耐烦地叱责,“阿娇,都什么时侯了,还有心思想别的。看母后的病要紧。”
郑诗蕴瞬间明白了,原来这个吃大醋的女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娇娇皇后陈阿娇。当然刘彻扬言要“金屋藏娇”的佳话郑诗蕴也有耳闻,也因此对刘彻心生向往。
如今这个娇蛮皇后就在眼前,自己却没长眼的卖萌,怪不得被怼。想到以后可能会被这个娇娇皇后盯成眼中钉肉中刺,郑诗蕴心里就抖索。
她的智慧不足,小聪明还是有的,立刻见风使舵地讨饶:“皇后娘娘请恕罪,民女罪该万死,本是粗鄙之人,不懂什么宫规礼仪,以后还望皇后娘娘多多赐教。”
这番话倒说得陈阿娇有点儿得意,高傲的抬起下巴白了她一眼,鄙夷道:“放心,以后本宫自是会好好教你的,还不快起来,给太后看诊,耽误病情,惟你是问!”
“是,皇后娘娘。”郑诗蕴赶紧答应。
于是就有一众宫女太监侍侯着,有的引领着郑诗蕴到屏风后,有的搬圆凳到病榻前,有的帮着王太后伸出胳膊,垫好,让郑诗蕴诊脉。
郑诗蕴战战兢兢地拎着医药箱绕过屏风走进去,才刚挨进病榻前,不禁瞪大眼睛,吃了一惊。
但见病榻上躺着一个脸上苍白,发丝雪白的老女人,虚弱的呻唤着。然而,虽是在病中,依稀可见其高贵的气质,满布皱纹的皮肤却是出奇的白晳。可是,让郑诗蕴吃惊的不是她的高贵,而是她胀得像扣了一个大箩筐的肚子。
这个大肚子把衣裳顶得高高的,比即将临盆的妇人还要夸张。
郑诗蕴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例,倒是听说义妁治过类似这样的病患。
因此心里打着鼓,要是义妁来治一定能好。
可是,在这样的情势下,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她瞧。特别是那个医官,那双阴鸷无比的锐利眼神就像是刺芒似的,刺得她发疼。
郑诗蕴只好硬着头皮上,她放下医药箱,在圆凳上坐下来。
她将手搭在太后的手腕上,细细诊断,弥久……
“如何啊?”听见王太后又在哀唤痛苦,刘彻忍不住问。
“是啊,诊个脉罢了,需要这么久么?女扁鹊。”那阴鸷的医官不无讽刺地催问。
郑诗蕴赶紧收回手,替太后放下袖子,站起来禀告:“陛下,听太后脉象,应该胃病所致。待民女再观太后舌苔再禀。”
“嗯——”刘彻手一扬,算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