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菡推门进来的时候，梁初的人物等级已经升上25级，正跟着不染卖力砍怪。
“喊你几遍都听不见，刚从医院回来就一天到晚对着电脑。”韩菡不满道。
梁初忙从游戏里抽神，“抱歉妈，我戴着耳机没听见。”
韩菡拍拍她的脑袋，帮她取下了耳机。
“别玩了啊，今天有你爱吃的糖醋排骨，明天咱们逛个街，给竞哲准备生日礼物。”
梁初的表弟叶竞哲，6月份高考失利，如今在复读。
韩菡亲自来催，梁初只好跟不染告别。
刚准备下线，叮咚一声收到了一条私聊。
【私聊】不染对你说：给个号码
不染突如其来的要求让梁初有些诧异，认识不染这么久，这是第一次见她开口要联系方式。
梁初一直将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分的很开，玩游戏一年来，从未和人交换过联系方式。什么帮会群啊也没参与过。为这件事羽飞沫还有倚剑听雨一直对她颇有微词。
此刻梁初却理解不染为何如此。
自己又是删号又是玩消失，确实令人担心。
于是欣然给了自己的手机号。
【私聊】你对不染说：微信同号~
【私聊】不染对你说：好
聊完梁初就下线吃饭。
吃到一半想起手机不在身边，怕错过不染的消息，梁初又回房间把正在充电的手机拿上。
韩菡见状不满地叮嘱着：“你就不能让眼睛休息一下吗，吃饭也要看手机。”
今晚一桌子都是梁初爱吃的，尤其是糖醋排骨，焦糖色上点缀着芝麻，格外有食欲。
梁初忙收起手机，说道：“没玩没玩，妈妈难得下厨，我哪有心思玩手机。”
不忘夸韩菡的厨艺。
“赵阿姨今天家里有事儿先回去了，你快吃，凉了影响口感。”韩菡又给她夹了块排骨，看她吃得开心，欣慰地笑道。
梁初的父亲是国内有名的建筑师，在她十三岁那年因为工程事故意外过世。韩菡是个坚强的女性，力排众议拒绝再嫁。丈夫的抚恤金被她分文不动给了公婆用作养老，自己跟女儿的生活全靠自己的双手去赚。
好在有当初梁初外公给的两间商铺作嫁妆，被韩菡用来开了一个影楼一个服装店，这么多年生意不说大红大火，但是维持母女二人生活没有问题。
因为韩菡一直盯着，梁初没来得及看手机。
吃完饭回到房间才打开，立刻就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Ternura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对方的头像是一个纯黑色的色块，啥都没有，散发着与游戏里的女刺客一样高冷的气息。
——是不染吗？
那边秒回。
——嗯
——不好意思，刚在吃饭，回复慢了，你吃过了吗？
——在吃
梁初没想到不染现实中打字依旧惜字如金。
此时不在游戏里，两人只能干巴巴看着手机，这样的对话多少显得尴尬。
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切入点，不染也不像会主动聊话题的人。
梁初只能硬生生尬聊。
——吃的什么？
——外卖
梁初回味了一下糖醋排骨的味道，关心道。
——不要总吃外卖，吃点好吃的。
发出去又觉得自己这样理所当然的语气不太好，万一不染是个上班族，压根没时间做饭呢？赶忙加一句温和的询问。
——还没下班吗？
发出去后梁初自己审视这句话，又觉得像在刺探人隐私，顿时陷入左右为难的纠结中，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时，不染的消息又来了。
——嗯 做饭去了
似乎是采纳了她的建议。
梁初这边开始犹犹豫豫不知道该聊什么，不染的消息倒勤快了，一条接着一条。
——别人做
——我不会
——你呢
她一句一句努力往外蹦的模样，倒是让梁初整个人骤然放松了下来，虽然不在游戏里，不染还是那个不染。
高冷寡言，但是总是对她真心相待，拳拳相护。
于是梁初慢慢地也开始尝试与不染聊起日常。
——糖醋排骨，软糯香甜，特别好吃！你爱吃吗？
——不
——那你平时都爱吃啥？
——都没兴趣
——那你对啥有兴趣
——游戏
一来一回，梁初总算找回了和游戏里的感觉。
仿佛面前就站那个冷冷的不苟言笑的女刺客。
然而话匣子一打开，梁初才发觉自己似乎说得太多，涉及了太多现实信息，下意识就开始道歉起来。
——抱歉，我好像话太多了，可能因为太久没跟人这样聊天了。
梁初出事之后，朋友同学就极少往来了，大家都是很出色努力的人，又面临毕业，有自己的学业要忙。而且梁初的事儿在同学之中是很大的遗憾，自然也没人来打扰她。
所以和不染聊天的时候，梁初依旧放不太开。
不染这次回得有些慢，微信一直处于正在输入的状态。
梁初等啊等，等来了三个字。
——别道歉
略显生硬的口吻，体现出不染内心说不出的小别扭。
梁初突然觉得有点萌，不染这种惜字如金的风格在现实中怪可爱的。
韩菡进来的时候，正巧看她又在一个人乐。
“你这是怎么了？今天一天都乐呵呵的。”
梁初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脸蛋，无辜地问道。
“有吗？”
“你说呢？”韩菡也乐了，“是游戏里遇到了开心的事儿吗？”
梁初微笑地点头，“嗯，跟游戏里的朋友聊天呢。”
“网友吗？男孩子女孩子啊?”
韩菡一脸惊喜，这下总算不用担心梁初一个人在家里闷坏了，丧失社交能力。
梁初简单地和妈妈说了一些关于不染的事儿。
韩菡听后，不由地露出了怀念的神情，摸了摸她的长发，笑道：“广交朋友，没有什么不好的。我以前跟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喜欢交笔友呢。”
梁初一愣，倒是没听过母亲还有这么一段经历。
转念一想到自己如果给不染写信，顿时觉得画面有几分好笑。
韩菡提醒她喝完牛奶早点休息，便退出了房间。
而不染也发来了新消息。
——明天我不在
梁初想起来明天自己也要出门，忙回复。
——没关系，明天白天我也不在，但是师父放心，徒儿一定不会懈怠练级的！
梁初发了一个俏皮的表情。
聊了这么久，更觉得和不染之间似乎比以往还要亲近。
——回来带你见个人
——你认识
不染快速地发来两条信息。
梁初看完有些好奇，把认识的人在脑中过了一遍，也没想起来会是谁，只好直接问。
哪想到不染突然幼稚了起来。
——你猜
梁初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又不想按照她的套路走。
——不猜！爱说不说！
结果不染当真什么都没说。
又聊了一会儿，梁初的困意袭来，只好道晚安。
哪知道不染回了晚安之后，又慢吞吞地发了一个表情。
微笑.jpg
梁初被眼前翻着死鱼眼的僵硬微笑吓得瞌睡虫都没了。
一时不知道不染发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这个表情被年轻人称之为皮笑肉不笑，专门用来嘲讽别人。但是年纪偏大的人却爱使用，比如韩菡，用来表达正常微笑的意思。
梁初不敢说，也不敢问，只能在临睡前悄悄地翻不染的朋友圈，一无所获。
她的朋友圈空空如也，和她的头像一样啥都没有。
又想起她的微信名:Ternura，不像是英文。
梁初百度了一下发现是西班牙语，意思是：温柔。大多数是用在：宠物做了坏事，却生气不起来的心情。
于是当天晚上梁初做个梦。
梦里出现了不染的模样，长发飘飘，一身黑色风衣，怀抱着一只白色猫咪，面无表情，眼神却温柔。
就是，年纪有些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