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掺寒,呼啸着刮了一个晚上。
早有些小仆察觉情况不对,草草打包了行礼想要逃走,却被背枪的大兵拦在了大门前。
“没有命令谁也不得出门!”
“求求了军爷,我们只想保一条命啊!”
不一会儿门前就熙熙攘攘挤满了人。
萧落霜呆坐在空寂的大堂上,身旁摆的饭菜早已经冰凉。
春梅丫鬟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道:“小姐,外面又在吵闹了,总管来请示小姐,怎生是好?”
萧落霜脸色苍白如纸,闭上眼无力地摆手道:“开门放他们走吧。”
另一个丫鬟听了忍不住道:“可是……”
“我现在只担心爹和哥他们的安全。”
几个日夜下来,她几乎不曾饮水,不曾动筷,只一心坐在这里枯等,已经是强弩之末。再无心力去顾念其他。
“你们若也要走,我开条据,随你们到库房那里取够盘缠,连带这些年赏你们的衣服首饰,一并拿去,找个安分的人嫁了吧。”
她轻飘飘的话一出口,春梅傲雪两个丫鬟顿时满目通红,直挺挺地在她面前跪下,哭道:“小姐说的哪里话!这些年小姐带我们如同姐妹,进出都亲护着,不曾有丝毫怪罪,我们怎么能在这时候丢下小姐不管!”
萧落霜浑身颤抖,再忍不住哽咽:“萧家若是输了,我怕再也护不住你们……”
春梅抹一把脸,铮然道:“能跟在小姐身边,死了也值当!”
傲雪呜咽着点头,已经哭成了泪人。
萧落霜感动地扑倒在地,与她们抱做一处痛哭了出来。
这时,外面突然一阵嘈杂,那些争吵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就是门栓落下,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
春梅怒道:“我还未传话,谁这么大胆!”
话音刚落,一个小仆连滚带爬地闯进来,大叫道:“回,回来了!”
萧落霜一怔,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门外冲去。
大门外,两排骑兵压着一支整齐的队伍缓缓归来。
打头的男人骑一匹黑马,身上军装满是土灰和风干的血迹,军帽已经不见,黑发下脸颊深陷,显得憔悴不堪,却仍是脊背挺直,神色穆然。
萧落霜见到他,眼鼻一阵发酸,哭着叫:“廷哥!”
季战廷打马紧跑几步上前,翻身落地,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萧落霜忙扶住他,紧张道:“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右腿受了点枪伤,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季战廷轻轻抽出胳膊,自己站稳,眼睛扫过她毫无血色的脸,心里不觉一阵酸疼,却攥攥拳,强自按捺下去。
萧落霜见他无事,一颗石头落地,又朝后张望,问:“爹和哥哥呢?”
季战廷脊背猛地僵硬,抿抿唇,侧过身让出一片空地来。
后面两排骑兵自发向两侧退后,四个大兵抬着一支担架,缓步走过来。
萧落霜脑中一阵空白,表情木木地看着他们停下步子,转身将担架轻轻放在了地上。
一个人,被大块的白布盖着,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他身形纤瘦,还不足以将担架占满,一只修长的手露在外面,手指微蜷,指缝一道红线,那是没有擦净的干涸血迹。
萧落霜怔怔地上前,跪地,抖着手掀起了尸体脸上的白布。
是萧佑祺青白的脸。
一颗泪啪嗒地砸在地上。
季战廷心中大痛,深吸一口气,咬破了舌尖逼自己冷静下来,对她道:“东西两线已经平定,张副将重伤,现在在医院救治;孙副将战死,尸首已经送到家人手中。唯牛角山……大帅中了埋伏,尸骨无存……我到时,只剩下佑祺,中了数枪,已经……”
萧落霜怔愣着,张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眼泪却不停垂落,在脸上汇成一条河。男人断断续续的话如同云雾,在脑中飘忽不定。她昏昏沉沉地听,终于眼前一黑,摇摇欲坠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扑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