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火再暖，冬日的石板地也是冰凉的，身上的温度被它一点点夺走，只留下让她哆嗦的寒冷。
“夫人。”
顾青如居高临下的看着青棠，闲闲一眼，虽然她并未看见却也寒毛倒竖。
他撩起衣摆顺势而下，略微凑近了些，撩起青棠的贴在地上的头发。离得越近，青棠越恐惧，她白着一张脸，猜不透顾青如现下的心思。
诚如顾青如在路上说的话，越是位高权重的宦官，越是扭曲。她深深地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
“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啊？！”一个讶异呼出声，反应过来慌忙低下头跟顾青如告饶。
似乎是觉得她此刻的反应好笑，趁着她惊讶的功夫转手就将青棠抱在怀里。
“别怕。”声音很是温柔。
他的怀抱和他这个人不一样，是带着笔墨香味，分外温暖的怀抱。
方才因为恐惧而留下的泪水还有痕迹，明明是同一个人，现在她却能缩在他的怀里，被他轻声安慰着。
“督主…”我究竟算什么呢？
是心情好时的夫人，还是心情差时的发泄物品或者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玩物呢？
“嗯？”
顾青如心情不错，他想养的兔子温顺的缩在自己怀里，一点一点接受他的存在让他心情甚好。
青棠摇摇头没说话，将心头的千丝万缕尽数敛下。
而久候门外的怀玉将里头一切尽收耳中，他望着天，无语凝噎。
督主是怎么错觉，夫人会因此接纳他啊…
他做出个叹息的模样，拧着眉，觉得督主追妻之路漫漫。
冬日的天变得很快，没个准备不过一阵冷风吹过，就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来。
怀玉被外头的风吹去了思绪，还没反应过来该去填碳就听得一声：
“怀玉。”
那声音温柔的能溺出水来。
怀玉当然明白顾青如的温和不是对他的，他只是沾了夫人的光。
“督主。”
行过礼还未抬头顾青如又发话了：“添碳。”
能跟着顾青如这么久，一步步爬到心腹的位置怀玉自然是聪明人，他躬着身子垂着头，眼睛规规矩矩的看着地面。
添碳的时候背后一阵风过，再是两声轻微的脚步声，许是过于紧张桌上的茶盏被不经意间碰擦过，发过些清脆的声响。
怀玉很懂的笑了笑，添完碳，这回他恭恭敬敬的候在边侧等着顾青如发话。
“找个丫头过来，带夫人去换身厚衣裳。”
“是。”
他动作很快，转眼之间就找了个着了灰蓝色衣裳的侍女过来。
不算多年轻，约摸四十来岁的年纪，周身气质端稳大方犹如一汪静水，没有半分夺目的出挑感却让人心生敬畏。
“见过督主，夫人。”
她装扮也是极为素净的，瞧来瞧去青棠也只看到她头上簪了两根木簪子，除此外就是根发带。
青棠还未感叹，就听得顾青如说：“岁如，你带夫人去静水轩，她畏寒。”
“是。”她应下，“请夫人随奴婢前去。”
青棠走后，厅堂就静默下来。
怀玉候得更近了些，就在顾青如身侧，默不作声的打量着他的脸色。
“有话直说。”
青棠不在了，心头的情绪也无语压制，不过一个不快，桌上的杯盏已在噼啪声里碎成了渣。
“回督主。”怀玉跪在顾青如面前，语气如常，他是见惯了的。当然他也不敢直说：督主你这样会把夫人吓哭云云，怕不是话还没说完脑袋先分家了。
斟酌两分他开口了：“奴才见夫人方才耳朵红了，也不晓得是碳火太热还是天太冷。”两个都是不成立的，这话怀玉只是拐弯抹角的告诉顾青如，夫人害羞了。
“你倒聪明。”
怀玉对顾青如的评价不做表态，跪在地上没再继续开口。
能把东厂权利握在掌心的人又怎么看不出来怀玉的意思，顾青如冷哼一声：“倒杯茶来。”
刚走到门口就被顾青如叫住：“别叫她看镜子，送些活血化瘀的药膏去。”
“是。” 出了厅堂后，青棠跟在岁如后头。
她原以为岁如是个端庄又缄默的女人，没想到跟着走了几步，原本沉默的岁如倒是主动开口攀谈。
“夫人，受罪了。”走着走着她说了这样一句。还没懂她说的是什么，青棠就发觉她离自己近了好些。
灰蓝色的袖子覆上青棠的手，一路走来青棠能发觉出她与寻常侍从的不一样，与其说是丫头不如说她像半个主子。
“您说笑了，督主已经很仁慈了。”青棠对她一笑，“走吧，这里风大，别把姑姑吹病了，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静水轩离得不远，青棠跟着岁如穿过两个回廊就瞧见高悬于月门上的牌子。有别于他处，静水轩倒是见不了几株海棠树，只有茵茵绿植，聚落如盖。
底下的丫头早得了吩咐，屋子里碳火生的正旺，衣服也早早取出。青棠进门时丫头们正拿着东西给衣服熏香，淡淡的清甜里杂了丝柚子皮的苦味，不难闻有种别样的韵味。
她有些好奇的凑近，底下的丫头全做瞧不见她脸上啊伤痕，笑吟吟行礼：“见过夫人。”
“起来吧。”青棠又凑的近了些：“这是什么香？”
离得近些后香味更不一样了，青棠越发好奇，丫头们却不依了，笑着簇拥着她去了里间换衣裙。
她们似乎很愉悦，来来回回捧了好多首饰出来，青棠只扫了一眼就别开目光。
倘若着这一身回去…
虽说一口一个夫人，一点也不清白了。
“有没有别的…”
青棠话还没说完，岁如就捧了一套到她跟前：“夫人喜欢哪个样式？”
别的丫头也一应而来各色衣裙挪列在她眼前，青棠叹口气对岁如笑笑，指了她捧的那套。
她也没什么心思细看细瞧，只觉得精致的衣裙，华贵的首饰都是顾青如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
那双莹润的眸子失了往日的精神有些暗淡，岁如瞧出她的心事，小声吩咐丫头出去，自己搁下手里的东西，到了青棠身后替她松了发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