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劝说

　　见苏秦氏情绪激动，林染刚想伸手敲晕了那挣扎的男子，却听得自草房子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来！”

　　惨淡的月光下，一道同样微老的身影进了草房子。

　　“大娘？您怎么来了？”林染诧异。

　　“方才还未吃完饭你便走开，我便知道你来此处了。”王大娘行至他们身边，“这是我偷偷攒下来的细布，想着你也许能用上，便带过来了。”

　　“大娘，这……”

　　林染虽与王大娘相处的时日不长，但却知道大娘是个胆子小的，可眼下……

　　如此血腥的场面，叫她瞧着怕是又要连着好几日都没法安眠了。

　　“无碍，救人要紧。你赶紧给这位将军处理伤口。”王大娘双手死死地按住男子不停挣扎的肩膀。

　　经过两刻钟的漫长过程，林染可算是将伤口周围的腐肉处理干净。

　　她将一早准备好的药泥敷在了那鲜血直流的伤口上，而后再用大娘带来的细布将其重新包扎好。

　　做完这些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虽不过短短两刻钟的工夫，林染却感觉像是过了半个世纪一般漫长。

　　眼下这个男人所受的苦痛，林染在前世也曾收受过。

　　现代是有麻药的，可在野外却没有那样先进的医疗设施，有的也只是那漫山遍野的草药。

　　出任务时，她与战友走散，一连半月受伤的腿都没有得到医治，为了保住那条腿最后也是她自己用军刀剔除了腐肉，死可比那种钻心的疼痛好受多了。

　　伤口被重新包扎后，原先十分不安稳的男子终于又重新静了下来。

　　“姑娘？这是好了？淮儿是不是有救了？”

　　苏秦氏见那重新被包起来的伤口，说话的声音都是满满的颤|抖。

　　林染不想伤了老人家的心。

　　可有些事儿她也不能撒谎，只能摇头道：“能做的我已经都做了，能不能挺过这一关，便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苏秦氏看着林染，知道面前这个小姑娘说的都是实话，只能强忍着悲伤点头。

　　“待会儿他可能会发高烧，且会持续一整晚。方才我在山上也没有采到能用的药材，所以只能让大娘您辛苦一些，今晚记得替他换帕子降温。若是明儿烧能退下去一些，那便说明有所好转。”林染细细地叮嘱道，“明儿个我会抽空过来替他换药，还请大娘照顾好自己，莫不要叫自己先倒下。”

　　“是啊，这位老姐姐您孙儿能不能活，还要看您啊。咱们这儿每日早晚会放饭，就在下头，记得要去领饭，哪怕是不想吃多少也要吃一些。”

　　王大娘低声附和道。

　　林染闻此似是想到了什么，擦了一把手，自怀里取出一个早已被压得变了形的馒头。

　　“这个……大娘您赶紧吃了吧？”

　　苏秦氏感激涕零地接过林染手中的馒头，连声道谢。

　　自那草房子离开，林染与王大娘回他们那屋子时道：“染丫头，你的心太善了。”

　　林染摇头，“既然建安城那头将他们流放至此，那便说明他们罪不至死。人来世上一遭不易，若是我那点皮毛的医术能救了那男子一命，就等于救了两条命。如此我心里也会开心些。”

　　哪怕是到现下，林染也还是认为，她死亡后穿越来此做苦力，实则是来赎罪的。

　　这种情况下，能如此救死扶伤，她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而且，大娘您不也与我一样么？要不然方才您也不会过来了不是？”

　　“我是瞧着你那么晚不回来，心里怕你出事儿，所以才来寻你的！”王大娘解释道。

　　林染闻言只笑笑不语，她晓得王大娘也是个热心肠的，什么‘担心自己才来’不过也只是她的借口罢了。

　　“诶呀，小冤家你慢点儿！！！”

　　“可不能慢了！”

　　“嘘，有人儿！”

　　……

　　突然两道奇怪的声音自某处传来。

　　听到那个怪异的声音，王大娘与林染互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步子，偏头冲不远处那发出声音的大石头望去。

　　石头后的人儿应是也发现了他们，已停下了动作，瞬时四下的环境静谧如初。

　　“那边的什么人？那么晚了怎么还在外头瞎晃？！”

　　就在林染两人愣神地左右为难之际，远处举着火把巡夜监工的声音便传将了过来。

　　王大娘回神，忙一把拉过林染上前，陪笑道：“咱们方才吃坏了肚子，是以一起起夜呢！”说话时，大娘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茅房。

　　监工走近，借着火把的光将两人细细查看了一番，“大半夜的别出来晃悠，赶紧回去！”

　　“诶诶！”王大娘连连应声，拽着林染便头也不回地回了她们所住的屋子。

　　“染丫头，方才那声音你就忘却了，没什么事儿的。”睡下前，大娘在林染耳边道，说完后，王大娘还是怕林染纠结，又补充道：“这儿的有些事儿不是咱们该管的。”

　　林大娘是过来人，那样的声音代表什么，她心下了然。

　　可林染在大娘眼里却还只是个小孩。

　　她既不能与她说破了那些是什么事儿，又要担心林染会不会因心中好奇，而揪着事儿不放。

　　“大娘我知道的，您放心吧。”林染小声回道。

　　她不是爱好管闲事儿的人，方才她若真想一探究竟，便是那监工来了也是拦不住她的。

　　更何况，林染又不是真的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那两人在石头后面做什么，她一听便知。

　　这样的事儿，在罪奴村里也不是什么特别的。

　　毕竟大家都是罪奴，只要进了这里除非是死了，否则便无人能再离开。

　　从前的事儿早在大家迈进村子时便成了前尘往事，哪怕是家中有妻儿的，此生怕是也不复相见。

　　如此情形下，也只能为自己余生所打算了。

　　夜深人静。

　　就连在外巡视的监工们也都倚着墙头昏昏欲睡。

　　有人神情慌张，蹑手蹑脚地进了屋上塌。

　　她刚一躺下，睡在旁侧的人便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道：“陈慧你怎么与那林染一样，大半夜的往外跑呢！方才我还听她说在外头撞见了什么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