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爬出来吧！

　　当着外人的面趴到地上爬出去，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唐玉简没有这样的勇气。

　　她缓缓地蹲了下去，双手抓住铁笼底沿，咬紧牙关狠狠地向上一托——举过了头顶。

　　出来了。

　　她小心地放开了手，看着铁笼重新落回黑袍人的长枪上。

　　黑袍人慢慢地抽出长枪，铁笼无声落回地面，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唐玉简终于长舒一口气，站直了身子。也是直至此刻，她才终于敢相信这个黑袍人确实是来救她的。

　　只是，为什么呢？她仍然想不通。

　　黑袍人转过身来看着她，笑了：“唐小姐好膂力。”

　　唐玉简立刻戒备地向后退了两步，硬邦邦地问：“你是在反讽吗？”

　　黑袍人摇了摇头，认真道：“是真心夸赞。我在想，幸亏晋王提早收走了你的兵器，否则这区区一只铁笼，只怕还真关不住你。”

　　唐玉简背转身去，冷声道：“嘲讽就是嘲讽，何必遮掩？——我先前已是你的手下败将，这次在黎昶手里更是吃了大亏，有什么好夸的！”

　　黑袍人“哈哈”一笑，牵起了她的手：“唐小姐不必气馁。我向你保证，晋王军中能与你一战的将领，不过一掌之数。”

　　“哄我的吧？”唐玉简偏过头去看着他，一脸不信。

　　黑袍人同样也偏过头来，坦诚地迎上了她的目光：“真的。”

　　四目相对，唐玉简莫名地觉得脸上一热，慌忙低头躲避，却又好巧不巧地看见自己的手正在他掌中握着，一副柔弱而乖巧的样子。

　　这真是……

　　真是见了鬼了！

　　唐玉简飞快地甩开了黑袍人的手，脸上愈发热了起来，也不知是因为气恼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

　　黑袍人抬起自己的手来看了一眼，有些失落似的叹一口气，又将面具戴了回去：“走吧。”

　　他一字也没提牵手的事，害得唐玉简想发脾气也没处发，只得忍着。

　　忍下了，就不能再提，否则倒显得自己有多在乎似的！

　　——有什么好在乎的？不就是牵一下手嘛，她又不是那些娇滴滴不出闺门的千金小姐！

　　唐玉简如此这般暗暗地骂了自己好多遍，心里却还是止不住地有些烦乱。被黑袍人握过的那只手莫名地发烫，像在火上烤。

　　见鬼，见鬼！

　　唐玉简气急，咬着牙重重地在自己的手背上拍了一把。

　　“啪”地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别乱动！”黑袍人似乎有些怒意，急急地抓住她的手腕，拖着她一同躲进了黑暗之中。

　　唐玉简这才注意到二人已走出了帐篷，外面不远处正有一队士兵巡逻经过。

　　想到自己竟在这样惊险的时候走神，她心里不免又是一阵气恼。

　　片刻之后，那队士兵走过去了，黑袍人便解下自己的斗篷披在唐玉简身上，压低了声音嘱咐道：“一会儿跟着我就好，士兵不会盘问。别慌。”

　　唐玉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想道：军营之中戒备森严，他能在夜间自由行走，想必身份极不简单！

　　不知他是晋王的什么人呢？

　　这样一闪神，她便忘了拒绝那件斗篷。等她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斗篷已经披在她的身上，没有理由再解下来了。

　　唐玉简抬手拍拍自己的额头，烦躁地叹了一口气。

　　黑袍人正要走到一旁去牵马，听见声音便又回过头来：“你又怎么了？”

　　唐玉简低着头，讪讪地跟了过去。

　　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厉害。这个时候若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怕极容易让对方误会。

　　于是唐玉简想了一想，低着头又向前走了两步：“我想问……你那杆铁枪能不能借我玩一下？”

　　“嗯？”黑袍人没想到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一时倒有些愣怔。

　　唐玉简在心里暗暗地鄙视了自己一番，面上只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嗫嚅道：“我以前为了轻便，都是用椆木做枪杆的。但是……”

　　“但是看见我用铁杆枪，羡慕了？”黑袍人看着她脸红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便替她接上了后半句话。

　　唐玉简红着脸点了点头。

　　黑袍人很大方地将自己的长枪扔给了她，淡淡道：“椆木柔韧，做枪杆是最好的。铁枪看似刚猛，对阵之时却并不合用，往往虚耗力气而极难伤人，你试试便知道了。”

　　唐玉简接过长枪在手中耍了几下，很快便皱眉还了回去：“韧性太差。伤人全靠自身臂力，半点儿巧劲也用不上——这东西也只有你能用，我还是算了吧！”

　　黑袍人点点头，招手示意她上马，自己也随即飞身跃上马背，与她同乘。

　　唐玉简很想问他为什么每次救人都不肯多带一匹马，想了一想却又忍住了没开口。

　　黑袍人一边催马前行，一边在她耳畔低声道：“所以，有些东西看着是好，却未必人人用着都趁手。该是谁的东西就是谁的，旁人骗去、抢去都没用，迟早还是要回到正主儿手中来。”

　　唐玉简疑心他这番话别有所指，一时却又猜不透其中深意，只得闷闷地道：“我不过看着你的铁枪撬笼子的时候很利索，所以羡慕了一下，你用不着这么讽刺我吧？”

　　“不是说你。”黑袍人伸出双臂绕过她的腰侧抓紧了缰绳，沉声道：“坐稳，咱们冲出去！”

　　唐玉简大为惊奇：“为什……”

　　没等她一句疑问出口，黑袍人已经反手在马背上敲了一鞭。

　　黑马撒开四蹄，风驰电掣般地蹿了出去。

　　马蹄声惊动了守夜的将士，许多支队伍快速向这边靠拢，却没有一人来得及上前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一骑畅通无阻地冲出营盘，径直奔向南方官道。

　　唐玉简努力地从黑袍人的怀中探出头去向外张望，心里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对。

　　那些守夜队伍确实被惊动了，但似乎并没有太过慌乱。

　　至少，她没有看到任何一支队伍在这匹马离开之后出现混乱无措的反应，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离队冲向中军大帐。

　　甚至，连一声示警都没有。

　　照理说，失职放跑了可疑之人已是大罪，若是再加一条“知情不报”，两罪并罚可能就是掉脑袋的事了！

　　守夜的将士不会那么蠢，至少不会人人都那么蠢！

　　远离营盘之后，马儿终于慢了下来。唐玉简趁机向前倾了倾身子，离黑袍人远了些：“为什么要跑这么快？那些士兵又不会阻拦你！”

　　黑袍人略收了收缰绳，不慌不忙地道：“若跑得慢了，他们就会阻拦了。你以为，若被他们看清了你的脸，我的身份能护得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