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婉一直在做梦。
梦里,是顾家十三口人惨死的呐喊、哀嚎,还有腥味扑鼻的鲜血……
“都督,我求求你了,不要这样对小姐!”
“都督……”
“把她拖出去!”
恍恍惚惚间,顾清婉听到了阿满祈求的声音,她用力睁开眼,却冷不丁的看见江澄浑身冷意站在床边。
“既然醒了,那就把药喝了。”
顾清婉颤着身子,“你走!你走!我不要看见你!”
顾清婉情绪激动,挥着双手,差点将吴管家手里的药打翻。
“按住她,把药灌进去。”江澄命令道。
吴管家点点头,便上来两个下人按住顾清婉,吴管家端着药靠近,“姨太太,得罪了。”
黑黝黝的药汁,味道很苦,却不是熟悉的保胎药味。
顾清婉颤抖着望向江澄,不可置信:“江澄,这是什么?”
“你说呢?”男人的反问,让顾清婉心脏发疼,他真的要落了这个孩子?!
顾清婉,你真的是全天下最傻最傻的大傻子。
他说,给他生个孩子。
那时她是既心疼又幸福的。
可到最后,这些全部都是谎言而已。
在他心里,都督这个位置,湘府二十万的兵权才是一切!
顾清婉心如死灰,目光冷冷望着江澄,“我自己来。”
“如此甚好!”男人望着她的眼,深邃看不清,话也很冷。
既然是个孽种,不要也罢。
她凝着沉重的泪,伸手端起碗,一饮而尽。
吴管家见事了,禀告道:“都督,你该去换衣了,太太的花轿应该快要到了。”
江澄嗯一声,冷然离开。
很快,房里便只剩下顾清婉单薄的身影。
喧闹声不时从外面传来,热闹非凡,顾清婉却仿佛没有听到,呆呆的宛如提线木偶。不知道过了多久,疼痛骤然从小腹腾起,如翻搅的利刃,将里面鲜活的生命一点一点吞噬……
顾清婉从枕头下摸出那把勃朗宁,忍着疼,也不管滴滴答答落在脚边的鲜血,深一脚浅一脚的出了房门。
都督府的人忙着招待客人,走廊上空荡荡的,只剩下喜庆的大红灯笼和比翼双飞的剪纸。顾清婉撕下一张剪纸,折起来揣在怀里,继续朝着后门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顾清婉望着如深渊的湘江水,苍白双唇浮出笑意。
倏而,寂静空气中擦过爆破声。
子弹擦过顾清婉的发丝,贴着她的耳朵飞过,带着热辣辣的气浪。
顾清婉波澜不惊,她微微侧身,望见不远处气急败坏的江澄朝着她怒吼:“顾清婉,你站住!”
“不要过来!”顾清婉掏出怀里的枪,对准了江澄。
男人还穿着喜服,喝了酒的缘故,脸颊微微发红,黑眸点漆,眉眼俊俏,顾清婉眼里印着他的模样,用力的想要记得更清楚。
江澄发怒,“你要是敢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把阿满杀了,把全湘府的人都杀了!”
顾清婉眼里凝着泪,握着枪的手也在拼命颤抖,“江澄,我恨你,我恨你!可我就算这么恨你,还是舍不得你……”
声音落下,豆大的泪珠疯狂掉落。
她手掌捏紧了那张比翼双飞剪纸,好多年前,江澄第一次教她剪的就是比翼双飞,还说等他们婚礼一定要亲手剪一千张贴在整个都督府里。
他清俊飞扬,她天真明媚。
只如今,往事如风。
“江澄,今生你我再无瓜葛,来世也愿永不相见。如若再见,杀父之仇,灭门之恨,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顾清婉抿着唇低喃,转身面对崩腾的江水,闭上眼,纵身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