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就听身后的人问道:“可会接骨?”
金子卿一愣,看了眼萧楚河的腿,直言不讳:“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本该相助,可你的膝盖骨全断了,之前又耽误了不少时间,若是要治,需得把周围的烂肉都刮去才行。这对医者的要求,高如泰山。小女子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嗯,我知道。”萧楚河点头,似乎听不出金子卿的言下之意。
金子卿见他这般,脸上更加诚恳:“不是我不帮你,而是现在这里没有麻沸散。若是强行接骨,会很疼。”
“无妨,治吧。”
金子卿有些惊讶地看向淡定如斯的萧楚河。
如此简单就信任一个刚刚见面的女子,还要在工具不全又没有麻沸散下给他疗伤——就算金子卿愿意给他治,也怕他会被活活疼死。
金子卿忙沉下眸子,装作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摇头道:“不,不行,我不敢的。”
如果她记得没错,上一世,萧楚河的腿并非是在此地断的,而是在边关被外族行刺断的。
从边关到泉州就算快马加鞭也要十数日,可他腿上的伤却没有一点被治疗过的迹象。
没有理由从那边拖到现在才治疗!
唯一的可能,便是萧楚河的腿其实是在泉州断的。
可是泉州不比京城,泉州内,又有何人有如此大的能力,能够弄断萧楚河的双腿?
萧楚河能这样急迫的让她来治,定是情况紧急,无法托付他人,加之腿伤不能再拖,这才病急乱投医的。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眼前的人还很淡然,虽然他的发鬓有些散乱,但却丝毫不影响他面容上的美感。分明是萧国最铁血的战士,可金子卿却觉得他的眉目间隐约的竟是生起了几分柔和的沉静。
“既然会岐黄,便出手救人,废什么话?”正愣神的功夫,青玄的剑已经迎了上来。
金子卿的心咯噔一跳。
阎王好斗小鬼难缠,虽然萧楚河是英雄不会强人所难,可他旁边的青玄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更何况学医的祖师爷从小教导,不能见死不救。
不过,救萧楚河,倒也不是不行。
萧国国主龙生九子,九子各不相同。
前世里,除萧楚越外,禹王萧楚靖,和眼前的战神萧楚河是皇位的另外两名有力竞争者。
他腿瘸了的时候尚且难缠,若自己真能救好他,也必然能在萧楚越的夺位之路上埋下一颗威力巨大的炸药。
但是,哪怕是救,她也要为自己的安危做打算。
金子卿清了清嗓子,郑重道:“你们救了我的命,我自当报恩。治病可以,只是我们要提前讲好,这接骨是你让我接的,接完之后,不论后果如何,你都得放我走。”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青玄暴怒。
萧楚河却仍旧淡定,审视的目光看向金子卿:“好。我答应你。”
金子卿心中忐忑,来回深呼吸了好几回,这才撸了撸袖子,对着青玄道:“去找点干净的布和水,还有,把刀借给我。”
“主子……”
“按她说的做。”
“……是。”
青玄心中无奈,虽然仍有疑虑,可还是按照萧楚河话放下了手中的匕首,并出门去寻找干净的布和水源。
整个密室里一下只剩了金子卿与萧楚河两人。
眼前人探查的目光让金子卿有些紧张,她知道,萧楚河对她的警惕感和杀意,一点都没有减少。
金子卿稳定了下情绪,在怀里摸索了好一阵,这才从袖兜里掏出了一包银针——金子卿的母亲是京中一品御医温宁的女儿。
年幼时的她常觉得母亲给人把脉的时候好看,遂也偷偷在身上备了些银针,学了些医术。
她目不转睛看着萧楚河的腿。
“我用针刺封了你的穴,防止你膝盖上的伤流血过多。一会刮肉接骨,会很疼,但一定要忍住不可乱动,否则位置一错,接骨会前功尽弃。”
扎针封穴极废心神,金子卿此时已是汗流浃背,却仍旧小心翼翼的在给萧楚河的伤口清理创面,半刻不肯休息。
紧接着,就见她一双手百蝶穿花,龙飞凤舞,刮骨剔肉。
萧楚河眼神一厉,青筋暴起,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出声,但下一秒便咬紧了牙关,没有再泄露丝毫。
金子卿分出心神照看,心底不自觉升起一股敬意。
这就是在边关让外敌闻风丧胆的战神萧楚河,果然意志惊人。
这下,她也顾不得会不会暴露身份,她加快了速度,迅速出手割掉了患处周围的烂肉,而后又仔细清理了创口里的脏污。
萧楚河视线模糊的看向她。
眼前的女子娇容因为专注而脸带红晕,汗意淋淋,本该是一派活色生香,但她神色认真、虔诚,一副哪怕拼了命也要救回自己的模样,让他不由得呼吸一窒。
萧楚河常年在边关,鲜少接触女色,过得都是铁血无情的生活。纵使在朝堂,也是尔虞我诈,少有温情。
而金子卿就像那直破黑暗的温煦的光,直入萧楚河的心底。
咔!
“好了。”
金子卿吐出一口浊气,强撑着身子将银针从萧楚河的身上取下。
萧楚河从剧痛里回过神来,便看到眼前娇艳的姑娘正通红着脸,坐在边上呼呼喘气。
香汗淋漓,金子卿鬓角的碎发贴紧她尚未长开却已初见绝色的脸颊,单薄的襦裙里皎白的身子若隐若现……
萧楚河默不作声的将目光看去了另外一边。
金子卿没有注意到萧楚河眼中的变色。
她歇过一口气,对着二人道:“伤口还需要多注意清洗,内服和外用的其他药物,寻常医馆的大夫也会开。我还有事,伤我治完了,能放我走了吗?”
听她说要走,青玄的脸色又是一沉。
金子卿看过他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的医术完全不符合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应有的熟练,也难怪青玄会有所怀疑。
“你们,你们可不能恩将仇报!”金子卿又恢复成之前的伪装,“早知道救了人也得死,我还不如直接被外头催债的人给砍死呢!反正救了你也是死,不救你也是死,倒不如不废这个力气!”
萧楚河看着金子卿演戏,眼里神色莫辨。
忽而,外头传来一阵声响。
青玄飞身出去查看,金子卿侧头,就见门口的衣袍卷动,似是主持的袈裟。
“主持说,外头有人在找这位姑娘。”青玄的剑鞘指向金子卿,她心中合计,料想大概是金家来了人。
“我知道公子你身份贵重,必然不是那种恩将仇报之人。不过你放心,既然你留我一命,之前还救过我,我必然会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权当没发生。”金子卿一拱手,话语间将多半的理都占了去,她看萧楚河的神色无异,便是抬步从暗室里走了出去。
暗室外的阳光有些刺目,金子卿以袖挡面,深深的吸入一口气。
——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眼角有些刺痛,晶莹的泪花模糊了她的双眼。
金子卿抬眸,只见一道俏丽的粉色身影,冲着她款款而来……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