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离去了西市,以二十一枚板子,倾家荡产的住进了客栈的柴房。
柴房里到处堆满了杂物,没有床板,只有角落里几垛杂草。
仔细一闻,还能闻到到那草垛发霉的冲鼻味儿。
这还能租给客人睡?
真是奸商!
凤离蹙起眉头,扇了扇那呛鼻的味道,走到距离草垛最远的斜对角。
她背靠墙壁,盘腿屈膝坐下来。
夜很静,很适合卸下防备去思考一些东西。
她是将军府嫡女,若是她死了,京城里不可能没有一点儿消息。
可她一路走来,却没听到半点儿风声,似乎连她进酒肆被人玷污的谣言也没有。
这事,估计也就只有当事的几个人才知晓。
看来,她必须得赶在吕氏告诉她那便宜爹真相前,彻底掐断她的念头!
凤离眯起眼,冷酷的笑了笑。
第二天。
凤离早早的起身,为了让她交给店主那二十一个板子价有所值,她摸索到客栈的厨房,顺手牵走了几盒糕点。
糕点不算精致,但是对于西市这样的平民街来说,这几盒糕点的物价绝对会让店家悔不当初!
她咬着糕点,懒洋洋地往将军府走。
她记得,大齐大将军原是骠骑大将军,驻守边关,威震八方。
因为他的存在,其他三国从不敢进犯大齐边界!
君上念其劳苦功高,一个高兴,就把她那便宜爹擢升为辅国大将军,赐万旦丰享!
京城的百姓,一听到他们保卫国家的将军今日便要抵达京城,一大早都跑到城门口去。
十八相迎,万人空巷,好不热闹!
凤离没去挤人潮,她立在将军府的大门前,懒洋洋地瞥了眼里面头顶上空的太阳。
快到正午,算算时间,她那便宜爹也该面见完君上回来了吧。
“阿,阿离?”门缝里的声音,带起一抹惊恐飘了出来。
凤离偏过脑袋,望过去的眼神布满冰渣。
凤央一看,原本娇柔可爱的脸色瞬间惨败,连连往后退步,声音颤抖如丝线,“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怎么,才一天不见,你就不认得我了?”凤离一脚踹在门板上,把那只有一丝缝隙的门缝踹的敞亮。
阳光倾斜下来,笼罩在她的脸上,冷傲得犹如一尊杀神。
凤央吓得惊魂失魄,哪儿还管的了她是人是鬼,一转身往里跑。
她才跨开两步,就被凤离从后面拽住了衣领,往旁边一甩。
凤央那一大早特意打扮好的妆容和头饰全都弄乱了,几缕杂毛垂在额头上,哪儿还有她京城才女的称号,活生生的一个疯婆子!
她双眼瞪的大大的,往后爬。
忽然又见地上那真实的人影,她眼底闪过无数道疑惑。
“怎,怎么会?你明明已经??”
“死了是吧?”凤离俯身下去,从上而下的睥睨着凤央,啧啧摇头,“谁叫我命硬,没让你和吕氏的奸计得逞呢。”
“你,你胡说什么!”凤央惊慌错口,心底却虚汗潺潺,心想,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明明那么蠢笨,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低眉顺眼的,怎么会胆子突然变得这么大?
凤央还没想明白,门口的软轿临近。
一道威严的中年男子声音闪过,“大庭广众下,你们在做什么!”
随着凤离那便宜爹的到来,将军府的姬妾竟像是掐好了时间,眨眼就从府门里走了出来。
各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想要在大将军面前留个好印象。
可她们还没跨出门,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她们都知道,二姑娘最注重仪态端庄,人前从不失格。
那眼前这一幕,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站在一旁,逆风挺立的大姑娘。
依然还是那瘦弱的模样,可面容冷酷高抬,一点儿也没有以前垂头怯弱的影子。
尤其是那深沉的眼眸底下,潋滟起若有若无的华光,让她们看了不由得生出一股深寒的畏怯。
这,这还是她们以前那个孱弱好欺的大姑娘吗?
姬妾们各怀心思,竟把迎接大将军府的初衷都抛到了一边儿。
吕氏也觉察到了凤离的异常,可她面上却尤为镇定。
心疼地看了眼地上的亲女儿,准备走过去把她扶起来。
才迈开脚,她恍的看到了跟在大将军轿子后面,另一顶华贵的软轿。
吕氏一愣神,凤央却忽的从地上爬起来,扑向大将军,梨花带雨的控诉道,“阿爹,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昨天阿离她??”
“二妹妹,平日你疏于规矩也就罢了,今天阿爹回府,你应该在阿爹和客人面前,尊称我一声长姐,别让人听了还以为是吕氏没教好。”
被意外提名的吕氏,心底一个咯噔。
自从凤离的生母死后,她就一直代为教管凤离。
养恩虽不及母恩,可她一直都乖巧地称呼她大娘。
今天恍的听到她直呼她吕氏,她真是楞了!
就在她愣神的瞬间,凤离却柔柔的拍了拍过错愕下的凤央的肩膀。
寒迫的声音被压低,“凤央,如果你想和吕氏尽快坐上谋害嫡女的罪名,迫不及待去少府领枭首罪的话,尽管说!”
凤央背后一颤,在听到那句枭首时,眼睛因惊恐而涨得溜圆。
吕氏离得近,一字不漏地听下。
若是以前,她绝对不会相信凤离能掀起什么风浪。
可眼下她不仅平白无故的死而复生,又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性情大变。
尤其是在她望过来的寒魄眼神下,她绝对有理由相信,凤离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为免凤央再乱说,吕氏把凤央拉扯到自己的背后,柔柔上前给大将军除去铠甲,“她们姐妹感情好,闹着玩耍呢。
今个儿听说老爷要回来,就高兴的玩耍过头了,也怪妾身失责,没有看管好。”
大将军威严的颔首,目光掠过凤离,在她那身宽大得不像样的衣裳上停留了片刻,又转瞬瞥了眼凤央。
他面上沉静无比,心里却不禁泛过一丝怀疑。
只是贵客还在后面等着,他也不便继续追究下去。
挥手便驱散了奴仆们,走后去迎客人,“大皇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