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白天。
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床边趴着个小脑袋。
随着她轻微的动作,那颗小脑袋也渐渐清醒。
睡眼惺忪的抬起,眼底闪过一抹惊讶,还有别的凤离看不懂的情绪。
“你醒了?”
“嗯。”凤离发白的嘴唇刚一张合,就发现嗓子干涩的厉害。
凤冥转身去倒了杯水,拿给她,“你腿上有伤,大夫说要你卧床休养,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我说。”
凤离心底笑了笑,这小子才多大啊。
怎么装大人,管起她的事时,却有鼻子有眼的。
她喝了两口水,等嗓子润泽后问,“春风、春露呢?”
“她们去马场了。”
“马术考核不是都结束了吗,还去哪儿干什么?”
“抱着你回来的那个男的说,那马狂暴有蹊跷,让父亲着人好好调查,春风春露就自告奋勇帮管家调查这件事。”
凤离微微沉吟。
那家伙果然还是喜欢多管闲事。
不过这件事管的好啊,那马突然发狂,确实有问题。
可马场里发狂的马多了去,就算她亲口告诉她那便宜爹,他也未必会放在心上。
同样的话,经过他的口说出来,那区别可就大了!
凤离笑了笑,忽然瞥见凤冥一直垂着眼,像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不禁问他,“你怎么看起来好像不开心的样子?谁又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帮你去教训他们!”
凤冥一抬头,猛然冲凤离大吼,“谁也没欺负我,你的腿都断了,根本就下不了地,以后还会变成瘸子残废,我一点儿也不需要你帮我!”
凤离微愣后,“谁告诉你,我会变成残废了?”
凤冥红着眼瞪她,像是火大无比,扭头冲出去。
“我还有些渴啊,你倒是先给我续杯水再走啊?”她无力的晃了晃手上的空杯。
心底纳闷的想,这小子脾气古怪,真不知道跟谁学的。
反正也下不了地,索性就再睡会儿。
她缩进被窝里,继续补觉。
外面却吵吵闹闹的,接着便是一大片女眷们的哭嚎。
那嚎声,低沉婉转,轻软如鬼。
大白天的听了,也让人怀疑是不是活见鬼了!
凤离闭紧眼,继续装睡。
耳畔那领头的哭腔,明显来自李氏。
“大姑娘这到底是遭了什么罪啊,才好日子没过多久,就折了腿,怎么就偏生摊上这事儿了呢!”
“是啊,我今早听马场里的医馆说,大姑娘被送过去的时候,满裤子的血,连大夫都吓着了。”
“大姑娘平日里那么善良,作孽的畜生,尽不长眼睛!”
“哎,能怎么办呢,只希望老天可怜,让咋们的大姑娘赶快好起来吧。”
“可是大夫又说了,大小姐就算醒过来了,那腿八成也要废的!”
“不……不会吧?不是说只是骨折吗?”
“什么骨折啊,都断了,骨头渣子刺破了血管,大夫用针挑了足足三个时辰才清理完呢。”
“啊?那……那大小姐还没嫁人啊,以后可怎么拔那?”
“这只能希望老天开眼呐,让大小姐嫁个不嫌弃残废的好夫君了。”
“……”
姬妾们一言一语,各自哀叹。
凤离听得眉心直抽搐。
她真不知道那些愚蠢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
分明就是来探望她,可嘴里说的全是诅咒她的话。
她很想一巴掌,挨个扇过去痛骂:老子残不残废管你们屁事,吃饱了撑的!
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在被子里憋了半晌,等那些姬妾们都散去后,她才谨慎的露出头来,大呼了一口气。
还没放下心去,便见吕氏带着椿娘进来了。
可惜春风春露都不在,根本就没人拦着。
刚巧吕氏也见她醒了,也不好继续装睡。
打着呵欠叫人,“大娘。”
吕氏满脸担心,关切的给她压好被角,“快快躺下,你腿上有伤,还是别乱动的好。”
凤离心底冷冷一笑。
要不是早清楚吕氏的狠毒心肠,她都要被眼前这副关爱慈祥给哄住了。
重新躺好问道,“大娘怎么来了?”
“我听人说你的两个丫鬟都不在,怕你有不方便,所以就过来瞧瞧。”
“还是大娘想的周到。”
“另外,厨房熬了药,我就顺便端过来了。”吕氏说着,用手背试了下温度,“恰好温了,你先把药喝了。”
凤离盯着那黑乎乎的药汁,微怔后接过来,一口喝完。
吕氏眸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冷意,接回她递过来的空碗,说道,“大姑娘好好歇息把,我让椿娘在这里守着,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她去做。”
“劳烦大娘亲自送药,阿离实在不好意思再跟大娘要人。”
“傻孩子,瞧你这话说的多生分,你只管安心用着,等春风春露回来,我再领她走。”吕氏一锤定音。
转头交代了椿娘好生照看的话,便漫步离去。
凤离眯起眼,对椿娘说,“这阳光晒的我有些刺眼,你帮我把帘子放下来罢。”
“是。”椿娘走到床边,放下珠帘。
凤离见她又跟个棍子一样,杵在床边儿。
便拉起杯子,背过身去说,“我要睡会儿,你也不用一直站在我身边,找不到事儿打发的话,不妨帮我给窗边放着的花浇浇水。”
椿娘站着没动。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身走向窗边。
凤离听着背后哗哗的浇水声,扯过一角床单,掏起喉咙。
直到那那些苦涩的药汁,全部呕完后,才放心的睡了过去。
……
一连几日,春风和春露跟着管家跑,在家的时间极少。
吕氏在这时候,显得格外热情,不仅亲自送汤送药。
还留椿娘在这里,日夜照顾。
大夫中间来过一次,很震惊的发现她的脉搏似乎更单薄了。
“大小姐近日有甚异样?”
“我白天就是睡,一到夜里,就腿脚僵硬,腰部刺痛难忍。大夫,我不是伤在左腿吗?怎么牵连到腰部?”
“你腿脚僵硬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而腰部刺痛说明伤势在逐渐往上蔓延,情况很不乐观啊。”大夫叹一口气。
“那我最好的结果是什么?”
“腰部以下,全部瘫痪。”
“加上我的右腿吗?”
大夫沉重的点头。
担心她腿上的伤势蔓延,可又不敢在这时候拆开她腿上的纱布。
只好加重了内服的药物,嘱咐椿娘要每日三顿送来给她喝。
椿娘应声去送大夫,回来拿着单子说,“大小姐,婢子这就去药房抓药,等煎好药后,婢子再送汤药过来。”
“嗯,你去吧。”凤离虚弱的摆手。
椿娘退出房门,没去药房,而是直径往吕氏的院子里面去。
“大夫怎么说?”
“和夫人料想的一模一样,再喝上个三五天,怕是神仙也无能为力了。”
“三五天?”吕氏皱起眉头,“太久了,今天三顿加重分量,明日我就要她一脚登天。”
“这,一下子用量过度,容易露出端倪,夫人确定要这么做?”
吕氏眼底透出一抹毒辣,笑着说,“连大夫都说情况不乐观,那大姑娘记挂着腿伤,郁积成疾,中途伤情恶化,不治而亡,不是再合理不过的吗?”
“婢子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