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羞愧，但并快乐着

　　“哎。”黛琦感慨一声，“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就此打住吧。”

　　“少主英明。”裴谦之忙道。

　　两人正说着呢，杨广到了。

　　裴谦之见状很有眼色的先告辞离开了。

　　“发生什么事了？”杨广正色问道。

　　“二郎，坐。”黛琦招手道，“听我慢慢与你说，不过你不必着急。”

　　杨广狐疑之色更浓，走到黛琦旁边跪坐而下：“是我家中出事了吗？”

　　黛琦没有隐瞒，点点头如实相告：“宇文赟荒淫，后宫五后并立。又时常迁怒你阿姊，暴虐之时甚至口出狂言要诛杀其九族。还曾设侍卫埋伏大殿之中试探你阿爹，不过随国公表现如常，镇定自若，他又忌惮苍穹宫，到底没有下杀手。”

　　这昏君！杨广听得怒火丛生，双拳紧紧握住，恨不得立即冲到宫中将宇文赟胖揍一顿。

　　“二郎莫急，随国公素有贤名，交友甚广，朝中不乏拥趸，再者还有魔尊在朝，宇文赟再是恼怒，也顶多口头呵斥。”黛琦劝慰道。

　　“哼！”杨广捶了一下地面，“只委屈了我阿姊！”

　　这个黛琦倒真不好评判了，往日普六茹坚将女儿许配给宇文赟，未尝没有联姻的意思，孰是孰非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

　　“既如此，二郎更需勤加苦练，唯自身强大，方能不受欺辱。”黛琦只得道。

　　“嗯。”杨广重重点头，决心更加坚定。

　　之后杨广练功更加刻苦勤奋，哪怕黛琦还会时不时作妖折腾于他，也不见他有任何怨言。

　　每逢夜晚，黛琦都会让杨广对月练功，参悟心法奥妙。

　　三日之后，黛琦和杨广依旧在院中观月。

　　“二郎这几日有何感悟？”黛琦看着已经不甚圆满的明月，突然问道。

　　“盛极必衰，盈月有亏。”杨广思考片刻，答得言简意赅。

　　黛琦点了点头：“然而由盛转衰，必有绝强之力侵袭，故其内也必将生绝强之力反抗。此力或可见，或不可见，但始终存在。”

　　杨广一开始还有些不甚明白，但他极为聪明，细细联想一番，便有所明悟：“譬如朝代更迭，必有无数谋反之人步步侵蚀，而朝廷亦会倾力反击，此力可见也；而人体衰弱，乃岁月无痕所致，人之内部也会有生机之力反抗，但此力不可见也。”

　　黛琦对自家徒弟如此聪颖感到十分欣慰和自豪，心道男神就是男神，这悟性，杠杠的！

　　“二郎所言甚是精辟，已得其精髓矣。”黛琦夸赞道，“快些练功巩固，须知灵感稍纵即逝。”

　　杨广闻言立即在月下盘膝而坐，运转起了内功心法。

　　“所谓意境，便是化写实之意象为虚无之幻象，你之所思故为你之所在。”黛琦一边看着他的动作，一边开口提点，“月有阴晴圆缺，内力之变亦当张弛有度，消长有序。故可融会贯通，收放自如。”

　　杨广渐渐放松，心神沉浸在练习之中，内力贯通果真如水到渠成，越发从心所欲起来。

　　“这融会贯通四字果真是绝妙。”杨广欣喜的想着。

　　黛琦站在一边，若有人从旁看去，便只觉得这二人如同置身两个世界一般。似有一道若有若无的屏障将杨广与黛琦隔了开来。

　　杨广所在之处仿佛自成一体，便是月色倾洒而下，照在他与别处时也有所区别。

　　“果真是天资极高，吾心甚慰啊。”黛琦莫名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迷之欣喜。

　　“所以你这个靠系统开挂的家伙，都不会觉得羞愧的吗？”系统日常怼宿主。

　　“羞愧。”黛琦汗颜。

　　系统很欣慰，暗道还算你这个货有点羞耻心。

　　结果就听她继续道：“但并快乐着。”

　　系统：“……”果然还是低估了这货的脸皮，算了，算了，当做无事发生。

　　时间就在杨广默默练功和黛琦与系统的互怼中慢慢流逝。

　　杨广的内力不断趋于饱满圆润，当达到顶峰的一刻，黛琦立即出声继续提点道：“如抱月于灵台，升至中天，盛极而衰，倾泻无穷之力。”

　　杨广闻声而动，双手如托起一轮幻月，送至中天。随即，幻月亏损，爆发出了一股强大的内力，向着四周倾泻开来。

　　院中顿时沙石飞走，草木萧萧。若杨广此时有黛琦那般深厚功力，怕是院中的假山石块都要爆裂开来。

　　内力扩散至黛琦身前时，才戛然而止，溃散而去。

　　杨广缓缓收功，周身气息也尽皆内敛。目中有银光一闪，随即恢复如常。

　　“广寒秘典果真是武学秘笈么？”杨广心中惊讶不已，便也问了出来，“怕是仙家秘典也不过如此了。”

　　黛琦轻笑一声：“若是你将来读了仙师的登真隐诀，才知道什么叫仙家秘典。可惜你现在功力尚浅，不可参悟，否则必会走火入魔。那登真隐诀才是真正的神鬼莫测之术啊，却极其晦涩，连魔尊这等人物也只参悟了其中一二而已。”

　　可就凭这一二，便让九重城足以笑傲群雄，凌驾于其余宗师之上。除了那些个老怪物，世间再无敌手。

　　杨广讶然：“若是仙师在世，又当是何等风采？”

　　“只可惜为局势所限，一代宗师凄苦一生，可悲可叹。”黛琦也颇为惋惜，“‘我有数行泪，不落十余年。今日为君尽，并洒秋风前’，此诗可谓道尽仙师心中苦楚。不过我想，他老人家功参造化，或许是真正大彻大悟，弃了这红尘了吧。”

　　不论从哪方面看，陶弘景的武功都已经登峰造极了，就算活着也还不到一百二十岁。这样一个创造出了仙家秘典的惊才绝艳之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黛琦心中是不信的。

　　“那魔尊呢？”杨广问道，“魔尊苦么？”

　　黛琦微愕，心道自己多这嘴干什么，没得让男神关心九重城那老货！

　　“或许吧。”黛琦有些模棱两可，“至少，魔尊不曾改其信仰。”

　　这一点就比陶弘景幸运多了。

　　杨广点点头，心中稍稍安慰了一些。

　　“这乱世，谁又能独善其身呢？”黛琦望着星空幽幽一叹。

　　杨广也抬头仰望，忽然心生一念：“有朝一日，广必不叫魔尊与师父受仙师曾受之苦。”

　　小小少年，在这个寻常的夜晚，对着寻常的星空，发下了不寻常的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