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地在外等了半个时辰左右,木门重新打开,原本端庄清雅的夫人此刻满脸倦色,眼底透着些心灰意冷。
“母亲?”乾陵悦担心地叫了一声,这样的表情她在医院见过不少,大多出于无能为力的绝望。
她并不清楚里间发生的事情,不好妄自揣测,只能宽慰着,“我等下去看看祖父的情况,应该还可以陪您三五年。”
夫人未接话,只牵着她的手缓缓坐下,眼神游移闪烁,似有难言之隐。
“您可是有事要叮嘱?”在现代,乾陵悦也是察言观色的人,长辈无一不被她哄得服服帖帖。
更何况夫人纵然嘴上不说,却没有刻意隐藏表情。
显然想表明实情,又碍于什么理由。
“这……”夫人张张嘴,拿不准该不该说。
往日大事决断她绝不会含糊,可今日情形却又有些不同。
“您想说的时候再找我就好。”乾陵悦善解人意地不再追问,转而想到祖父的病情,便叫来婢女照看夫人情绪,“我去看看祖父,您先休息。”
“嗯。”
卧床一年的祖父面颊瘦削,骨瘦如柴,眼窝深陷,眼里混沌昏黄,见她进门,颤巍巍地举起手,还未离开床榻半寸又无力耷拉下去。
乾陵悦快步走过去跪坐床边,握住他的手,眼眶不知何时蕴满泪,“祖父。”
“乖……孙。”长久不说话,每一个字都在耗费老人的气力,声音挣扎暗哑。
“您先休养几天,不急于一时。”她听得心疼,安抚老人。
“不……”祖父微微摇头,就连这动作似乎都在侵蚀他的生命,他吃力地继续,“好好……活着、咳……别……”
剧烈的咳嗽逼得祖父停下未说完的话,整张床都在随他的咳嗽声抖动,她急忙帮他顺顺气,再次劝道,“您先休息。”
祖父缓过来,好容易喘匀气,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巴巴地望着她,眼中情绪复杂,嘴唇动了动,似乎要继续刚才的话。
担心他用力过猛导致病情加重,乾陵悦忙抢过话头,“我会记住您的话。”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但先答应稳定病人病情比较重要。
“嗯。”老人连连点头,幅度微弱。
乾陵悦心里酸得不行,想到疼爱自己却刚去世的爷爷,不禁移情,对祖父的态度更加温和,“您哪里不舒服直接告诉下人,母亲也在外面候着呢。”
刚苏醒的人不能太过活跃,为了更好的恢复,她叮嘱完后走到门边,低声唤夫人,“母亲。”
夫人闻言起身,走到她身边。
“这些药,您按时给祖父服用。”她将提前备注好用法用量的药物递到夫人手里,悄声,“越少人知道越好。”
毕竟这药现在少见,若是被没心眼的下人往外传,怕会生出事端。
早上进府时她已经发现不少在周围徘徊假装路人的盯梢了,项天礼那个鬼狐狸,还不死心,非要抓她把柄。
“这药很眼生……”夫人拿着薄薄的药片打量一眼,疑惑低语。
眼生就对了,不眼生才出大事了。
“嗯,是我找一个不出世的高人讨的,治疗祖父的方法也是那位高人告诉我的。”乾陵悦索性扯了个大谎,以免她追问更多。
夫人半信半疑地点头,仍不放心地,“那你代我向你朋友道谢。”
“嗯。”她应下。
转眼半天过去,眼看到了午膳时间,乾陵悦担心项天礼深究,留下注意事项和饮食禁忌后便告别。
夫人见她仓促离开,不免发问,“悦儿,可是王爷他说了什么?”
“没有。”在祖父这件事过去前,她暂时不愿将项天礼扯进来,止住夫人的追问,“母亲,您放心,女儿若是真的受了委屈,一定让您知道。”
“嗯,千万别委屈自己。”夫人不放心地追加。
上马车前乾陵悦又道,“我给您的药是半个月用量,半月后差人来找我下半月的。”
“行。”夫人理解她的打算,她身为王妃,频繁出入娘家的确影响不好。
将夫人留念的目光抛在身后,乾陵悦陷入纠结中。
她迫切想离开的心情微微松动。
如果她真的成功离开,夫人便是丧夫失女,祖父的情况也不乐观,即便有三五载活命,可三五载后呢?
彼时夫人正该安居乐业,却无家可安,无业可继,没落不过朝夕。
如若那般,那她何必主动回府,费心救人,反而引夫人生出无望的希望。
可如果就此放弃回家的可能,她实在不甘心。好不容易事业顺风顺水,才刚和妈妈和好,就这么抛弃她离开……
思考一路,最后她暗暗做了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