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汴州城回来,姚桐对贺铮寒殷勤备至,没办法,她心里发虚。
贺铮寒为她讨回了嫁妆,她却没找到郑王的藏宝图,虽然他没说什么,可姚桐记得当初就是她说了藏宝图,贺铮寒才留了她的命。
现在找不到藏宝图,她很不安。
她这个人有个缺点,一旦觉得对不住了哪个人,便会拼命的对他好。
如今,她便将这个好放在了贺铮寒身上。
小书房门口,墨松见了她,行了礼便开了门,都不用通传,就让她进去了。
埋首批着文件的男人,听脚步就知道来的是她,也没回头,继续看着手里的折子。
姚桐也不打扰她,轻手轻脚的放下食篮,从里面取出一个水晶碗并一个大大的石榴。
贺铮寒的饮食习惯说不上健康,嗜好浓油赤酱,平日以肉食为主,偶尔吃点青菜,几乎想不到要吃水果。
说来也奇怪,堂堂冀王府世子爷,一出生就是金尊玉贵,贺铮寒身上却几乎没有那些养尊处优的习气。像他身边侍候的人,大都是亲卫,连小厮都用得少,竟连个丫鬟都没有。
那些亲卫都是战场上拼杀过的,护卫安全个个都是好手,但衣食住行的打理上,就没那么细致了。
之前姚桐也不在意,可经历了汴州城这事,她不自觉的就开始关注起了他,越看眉头越皱,一日三餐的搭配一点都不合理,现在年轻没事,将来年龄大了,就要吃苦头了。
恰好现在的时节正是吃石榴的季节,而不久前从郑王手里夺下的荥阳府下的河阴县盛产软籽石榴,那里的县令挑了顶好的石榴送了过来。
姚桐这别院得了十多筐,吃了觉得味道不错。
白皙手指握着小巧的匕首,在顶盖上划了一圈,再顺着脉络竖着划几刀,而后揭开顶盖,顺着刀痕,轻轻一掰,就剥开了,红艳艳的石榴子很快堆满了水晶碗。
姚桐端着碗来到贺铮寒旁边,他心神还在手里的折子上。
姚桐也不打扰他,拿银匙舀了满满一勺,递到他嘴边,贺铮寒张口吞下。
嚼了两下发现是石榴,眉头微微一皱,这么麻烦的东西,他一向不吃。
“这是软籽石榴,能直接嚼着吃的,没有渣滓。”
姚桐一下子就猜到他想什么,温声解释,贺铮寒这才继续嚼,果然味道甘甜而没有渣滓,便一口口的吃了起来。
“好。”
贺铮寒忽然拍案叫好,微皱的眉也舒展开来,萦绕周身的凌厉气势也松了下来。
姚桐被这突然的一声吓了一跳,手一抖,递到他唇边的银匙一下子翻了,石榴子洒了他一身。
“哎呀。”
她惊呼一声,急忙伸手去接,不想贺铮寒手一伸,两人胳膊碰在一起,她端着的水晶碗哗啦倾覆,半碗的石榴子落雨似的盖在了他身上。
更巧的是,她站着,贺铮寒坐着,那点高度差,恰恰让这碗石榴子从他脖子上,滑进了衣襟里。
贺铮寒穿着的是件浅色的外袍,石榴子汁水红艳,印下一块块红渍,姚桐连忙给他扑打,一双手从胸口拍到腰腹,他是坐着的,石榴子大都集中在这个部位。
姚桐双手飞快的滑动,人也快要贴在他身上。
“爷,你衣裳里也有,你站起来一下,把石榴子抖出来。”
大掌钳住她的手腕,发出的声音粗重沙哑:“别动!”
“我......”
话未出口,她的唇就被堵上了,滚烫的吻随之落下。
“砰砰砰。”
房门一阵急拍。
“世子爷,急报,西羌急报.....”
姚桐看着身上男子燃火的眼睛一下子冷了下来,毫不留恋的翻下她的身子,急步而走。
手捂着眼睛,她低低笑了起来。
一件一件的穿上衣裳,扬起笑容,推开了隔间的门。
“西羌二王子中箭而死,他是已死可汗的弟弟,按照西羌的习俗,兄死弟继,他能继承西羌的汗位和先可汗所有的妻妾......”
正在汇报的天枢差点咬断了舌头,急忙低下头,不敢看这个大大方方、坦坦然然从里面出来的女子,可刚刚那惊鸿一瞥,虽然她衣着整齐、鬓发也梳了,可脸色娇艳的不同寻常,再瞄一眼衣裳凌乱、呼吸紊乱的世子,该不会......
姚桐轻轻福了福,转身离开。
“死得好,接着说。”
贺铮寒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离开,看了眼头恨不得埋在胸前的天枢,冷哼一声。
“世子爷放心,西羌王庭大乱时,安排进去的暗卫将公主殿下护得好好的......”
长长出了一口气,贺铮寒点了点头。
......
姚桐走出门,听到的最后两个字还是西羌。
她对西羌的了解,仅限于原主记忆里的蛮夷,其他的一无所知。
这些东西本就不是能从坊间书肆里买来的书上看得到的。
果然还是太安逸了,自己不能再这么随波逐流下去了。
贺铮寒不会一直护着她的,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以为她深得他的宠爱,她自己却知道那个男人心里没她。
“备车,去萃梨园。”
不管怎样,嫁妆拿到手里,她不再是身无分文,这些钱总能让她办些事的。
“姚夫人您来了。”萃梨园的管事一见了熟悉的马车,立马满脸笑容的迎了出来。
姚桐也笑,“王管事,多谢你借了人给我,现在还有一桩事要和你谈谈。”
管事连忙摆手,“姚夫人,您有事尽管吩咐。”
将人请到楼上包间里,上了好茶好果子,姚桐摆了摆手,“王管事请坐。”
“不敢,不敢。”
姚桐没想到这管事如此客气,明明先前他虽然姿态低,却也不是如此的放低身段,感觉......像是仆从对着主人似的......
“小白菜,地里黄......”
大堂里一声高唱,姚桐一愣,她今天来就是要和萃梨园谈一谈,用他们戏园子的影响力,来上这场新戏,可她话还没说,这里就演上了?
王管事多会察言观色啊,连忙含笑赔罪,“姚夫人恕罪。没有提前和夫人说,小的就自作主张让园子里上了这个戏,实在是戏好,小的心痒难耐......就是很多地方做不到当日夫人在王府里的逼真,像那场雪怎么要下就下,说停就停,还有那些交战的兵士,如何鲜血淋漓,而又不伤了人?小老儿的头都想炸了,也没想出来......”
姚桐第一反应是惊诧,但想一想她用的人,都是从萃梨园借出来的戏班子,从汴州城回来后,就没有再将那些人封闭在别院里,而是在府城里找了个宅子,安顿了下来,也没限制他们出门交往,估计是他们和萃梨园说了。
她本来就是要和萃梨园谈这事,现在萃梨园先一步上演了,情况比她预计的还要好,心里高兴了下,王管事又是真诚的求问,她便兴致勃勃的讲解了起来。
“其实这场戏和园子里上演的戏并不一样,它叫做舞台剧,相比于其他剧种对于唱腔、身段的严格,这种舞台剧在这方面要宽松许多,但对于场景布置的逼真和角色演时的真实性要求极高......”
王管事是真懂戏且爱戏的人,本来听九爷的吩咐,上演这场戏,他还觉得不伦不类,现在听了姚夫人一番解释,恍然大悟,且越听越有意思,竟对这所谓的舞台剧渐渐着迷了。
一个人是真心喜欢还是敷衍,态度是能表现出来的,姚桐被他情绪感染,又不时听到这个沉浸梨园这行几十年的老人家说出的极有道理的话,同样让她茅塞顿开。
“那些逼真的妆容是我府上施医女所做,等明日我带她一块过来。”
不知不觉,日已西斜,姚桐离开时,对着意犹未尽的王管事说道。
第二日,姚桐果然带着施医女一道过来。
不想,一进包间,里面却坐着一位轻裘缓带、容貌俊美的年轻男子,看到他,桃花眸灼灼一亮,玉立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