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挑了挑眉,姚桐在花厅见了郑王府来的人。
郑王府来的是长史姚安,也是郑王爷姚敦最信任的心腹,一来就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绷着脸飞快的说了一大通。
“再说一遍。”
说完后,珠帘子后面的人,轻飘飘的就这一句话。
毕竟在冀王世子爷的地盘上,姚安忍了,又说了一遍。
“再说一遍。”
不想他嗓子眼都干了,又听到这句话,姚安一下子火冒三丈,冷笑一声,“本官还不知道大姑娘什么时候耳朵不好了?连王爷的吩咐都听不懂了?”
“大胆,在夫人面前高声呼喝,好个不懂规矩的奴才,来人,掌嘴。”锦霞早已听得窝火,一声呵斥,底下候着的嬷嬷们,立马上前,两个对一个,噼里啪啦的把郑王府来的人一通打。
“大姑娘......你别太过分了!你在冀王府过着松快日子,王爷在汴州城愁得吃不下睡不下,你身为女儿,不为父分忧,你的孝心安在?”姚安瞪着眼睛,挨着巴掌嘴巴也不停,“贺世子那么宠爱你,你开口一两句话的事情,就能为王爷解围,你竟都不理,仔细天下人都骂你不孝!”
“天下人骂我!”姚桐被郑王的无耻气笑了,“天下人眼都瞎了不成!”
“都使劲给我打!还能让他说话,你们都没吃饭吗?堵住他的嘴!”锦霞气得跑过去,狠狠踹了他一脚。
“夫人,消消气。”锦霞追着姚桐回了院子,连忙端了杯茶水,让她压压火。
姚桐还想着姚安的话,不孝!在她心里,郑王以女儿做饵,摆明了不顾女儿的性命,这种禽兽不如的人不配为父。
可是,这个父父子子,君君臣臣,三纲五常的社会不会这么认为。就连前世,她也没少见过那种女儿年幼时,不出一分钱抚养,花天酒地养情人,等年纪大了,一身毛病时,闹到女儿单位要求赡养的人渣,偏偏,无论法院还是社会舆论,都逼着女儿接手这个除了除了贡献一颗种子,什么都没有付出过的亲生父亲。
每每看到,她都气得冷笑。
不成想,这种糟烂恶心事摊到了自个头上。
但要她接受道德绑架,为郑王收拾烂摊子,绝无可能。
这个世上,她最恨的就是郑王,是他的狠心毒辣,将她逼到死亡边缘,天大地下,除了贺铮寒身边,无处容身。
“夫人,奴婢这就让人把那群人打出府去。”
姚桐摇了摇头,“不,非但不能赶走他们,还要好生的招待着,整个大名府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呢。”
“那夫人......难道就听了他的话?”
姚桐冷冷一笑,“郑王想以孝道逼我,我就给他一场大戏。”
不过,这场大戏要成功演下来,她得先让贺铮寒点头。
啧,希望这些日子同居别院,却一直没有照面的男人,别再犯病了。
......
“墨松,夫人来了,请通传一下。”
锦霞带着甜甜的笑容,客气的请世子爷身边的小厮通传。
墨松飞快的扫了眼姚夫人手上的漆雕食盒,弯腰行了个礼,进了书房。
片刻后,走出来,“夫人,请。”
“锦霞姐姐留步,爷只让夫人进去。”
姚桐缓步走进书房,这座别院里唯一让她止步的地方,前些日子,她走遍了整座别院,唯独这里关门落锁,她想进来取几本书都不行。
所以,才在书肆里大量买书,每样买了一本。
她抬眸打量,这里比她想象中要简朴许多,一架架高大的书架,上面满满堆着书,靠窗放着一张宽大的书桌,摆着两把高背椅,再无旁的装饰。
整体感觉阔大肃冷,和背对着她的高大男人极为协调。
将食盒放在桌上,轻轻揭开盒盖,水润的星眸里蕴着笑意,谁能想到这个凌厉萧杀的男人,爱吃甜食呢。
眼上罩上了一双柔软的手,带着微凉的触感,贺铮寒顿了下,并未动作,视觉一暗,嗅觉便分外敏锐,闻到极甜香勾人的味道。
“爷,你猜猜我带来的是什么?”
呼吸的热气喷在耳廓上,痒痒的,热热的,让人无端的放松。贺铮寒合上手里的文件,低低笑了一声,大掌覆在盖在眼上的小手上,慢慢的揉搓,“香香的,甜甜的......滑滑的......”
他的睫毛刮着掌心的嫩肉,痒的难受,姚桐暗暗腹诽,一个大男人长这么长的睫毛做什么?
“那爷想不想尝尝?”姚桐不动声色的吸了口气,忍住他的动作带来的不自在。
贺铮寒笑而不语。
姚桐便当他同意了。
“爷,你要闭着眼睛猜,不能看。”
姚桐挣出右手,拿起银勺舀了一勺琥珀色泥状糊糊,送到他嘴边。甜香扑面而来,贺铮寒启唇吞下,一入口满嘴甘甜,却不待咽下,舌上滚热,这东西看着不显,里面极烫。
贺铮寒不妨,着了她的道,舌上被烫了一下。
“作弄爷?嗯。”腰上一紧,姚桐一阵天旋地转,人就趴在了桌子上,一道低沉危险的嗓音响在耳旁。
“小的不敢。”姚桐顺着他的力道,软软的俯在桌沿上,软软的笑着讨饶,“爷吃出了是什么吗?”
贺铮寒还真没尝出来,就觉得味道不错,睁眼一瞧,见乳白的碟子里,盛着琥珀色的糊糊,上面撒着桂花,色泽鲜艳。
“这是你做的?”他很确定不是别院的厨房做的。
姚桐点头,眼眸狡黠,“猜猜这是用什么做的?”
贺铮寒睨了她一眼,舀了一勺,细细尝了尝,剑眉一挑,“红薯?”
姚桐扬起大大的笑容,“爷真聪明,就是红薯,这道点心就是红薯泥。”
她知道这时候红薯是粗粮,被认为是贫苦百姓吃的东西,富贵人家是不屑于吃的。
“还在生气瑗儿的事,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贺铮寒以为姚桐还在介意被关在乡下的事情,淡声说了一句。
姚桐笑着摇头,她可没和贺福瑗生气,相反,她还觉得小姑娘挺可爱,以为把人丢进破房子里就是很大的惩罚了,看来是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孩子。
“爷,这红薯泥好吃吗?”
贺铮寒连吃了两勺,以实际行到告诉她好吃不好吃。
这道红薯泥还真合了他的胃口,白瓷碟不大,贺铮寒一口气吃完了。
“说吧,有什么事情?”
姚桐摸了摸脸,她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不过,时机正好,她也不会错过。
“爷,下个月是郑王四十大寿,我要送他一份大礼,你说好不好?”
......
这两日萃梨园的管事幸福的烦恼着。
那位一掷千金的姚夫人日日光临,珍珠、银子大把大把的撒,他幸福的都快晕过去了,立时将她当做上上宾对待。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位姚夫人太喜新厌旧了,一个戏班子的戏只看一折戏,不管名气多大的腕,都不看第二次。
偏偏......他都得供着她。
“九爷,平成班的台柱子小凤香不愿上台,说姚夫人不是懂戏之人,砸再多的银子,她都不唱。”
锦袍玉带的男子,扔了一把鱼饵,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看着疯狂涌上来的斑斓锦鲤,“不愿,那就不勉强她。以后不许平成班入萃梨园。”
管事一惊,那小凤香拿什么架子,这不,九爷一生气,直接断了平成班在大名府的活路。
不过,以往并不是没有成名的角儿,闹点脾气,摆个谱儿,比小凤香耍得厉害的也有,可九爷从不在乎,还曾经说过,有脾气的才是好角儿,一味地柔顺,是成不了名家的。特意吩咐了一众管事,不许难为她们。
可这次,小凤香怎么就遭了殃了?
“她喜欢什么,你都按照她的要求,知道了吗?”
管事退出亭子,才回过味儿来,九爷话里的她,莫不是姚夫人?
悚然一惊,管事急忙擦了擦脑门子上冒出的汗,暗暗啐了声,今年真是邪性,这都快九月了,天儿还这么热。
等他回去,见到了姚夫人身边侍女,耳听着对方语调轻缓,客气有礼的请求,想起九爷的吩咐,咬牙应了。
“姑娘客气了,夫人这么捧萃梨园的场,这事小的定会为夫人办妥。”
锦霞喜上眉梢,原以为这事难办,免不了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这管事是个爽快人,虽面有难色,却干脆的应了。
“我家夫人知道这事儿有些强人所难,但管事的放心,也和那几家戏班子说好,只用他们一个来月的时间,银钱按照他们正常收入的五倍补,待事后还有重谢,让他们不需担心。”锦霞怕一来二去的事情传变了形,坏了夫人的名声,又叮嘱了几句。
“姑娘放心,绝不会有人乱说话。”
翌日一早,萃梨园的马车就到了别院,效率十足。
三家戏班子,几十号人,心情忐忑的见到了那位豪奢的姚夫人。
见面,出乎他们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