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窗明几净,全是静悄悄看书的人,安童进入书店不自觉的放轻脚步,怕惊扰大家看书。
程致直奔教辅专区去找初中生辅导材料,安童跟在他身后悄悄问他:“你怎么来看初中的辅导书啊?”
“我表弟成绩不太好,我大伯托我来给他买些试题给他做。”程致翻看着手里的辅导书低声解释。
安童明了的点点头,家里有熊孩子不爱学习,只能学习好的哥哥费心了。
程致挑选试题的时候很用心,会翻开试题看题型和难易程度,选择适合他弟弟学习水平的试题。
安童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就在书店里逛了一会儿,远远看到了一本特别漂亮的童话书,她快步走了过去。
拿到手上一看,是那种很有设计的立体书,书页翻开就会有好看的插画竖起,安童很喜欢,就找了个位置坐下认真看了起来。
程致选好试题过来找安童,看到安童看阳光下认真的读着《小王子》,书中的小王子说:“我的那朵玫瑰花,一个普通的过路人以为她和你们一样。”
安童全身心沉浸在书中,浑然不觉程致的靠近。
“可是,她单独的一朵比你们全体更重要,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因为她身上的毛毛虫是我除灭的。因为我听过她的哀怨与自诩,甚至有时我聆听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花。”
……
安童眼神温柔地看着竖起来的插画,定定的看了很久,直到程致在她身边坐下,屈起食指敲了敲桌子,她才回过神来,合上书问程致:“选好了?”
程致点点头说:“选好了,你呢?”
安童笑嘻嘻的说:“选好了,我要这本书。”
程致和安童去收银处结账,安童站在程致身后暗戳戳的问:“程致你要不要做我的小玫瑰,如果你做了我的小玫瑰你会和所有花都不一样。”
“会更漂亮吗?”
“当然啊,我也会细心照顾你的。”
“不用了。”程致结完账把《小王子》放到安童怀里笑着说:“我不想做玫瑰花,要做也要做小王子才行。”
这句话像是一个暗示,但是安童没听懂。
她气鼓鼓的把书放进程致的袋子里,趾高气扬的说:“你给我拎着。”
程致看安童变脸这么快,忍不住笑问道:“为什么要让我拎着?”
“因为你早晚要做我的男朋友,现在你需要多履行一下男朋友的义务,到时候你正式做我男朋友的时候不至于太慌张。”
安童振振有词,程致差点信了她的歪理。
那个时候的安童理直气壮的娇蛮任性,做什么都带着明媚的洒脱,带着少年意气横冲直撞,敢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现在的安童带着沉沉的倦气,想说的话不敢说,想做的事不敢做。好不容易程致给她一个说出心里话的机会,却被她岔过去了。
程致听完安童那句废话,虽然耳朵红了,但是却不和她说话了,安童再一次遭到了报应。
她陷入深深的自我厌弃中,心里的小人疯狂的责问自己“有没有点出息?能不能争点气?”
程致给安童冰敷完,觉得安童脚腕的肿胀下去了一点,把冰袋扔入垃圾箱收拾东西要走,冷声说:“如果不想再住院就吃流食,禁烟禁酒,生冷辛辣不要吃。”
安童破罐子破摔,斜在沙发上:“好的,麻烦你走之前从冰箱给我拿瓶水。”
“我说了,生冷辛辣不能吃。”
“我也想喝热水,没杯子。”安童摊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程致忍着怒气说:“你煮粥喝。”
安童一脸无辜的说:“没米。”
程致沉着一张脸,冷冷的看了安童一眼,转身关门走了。
安童低声笑了两声,拿起桌子上的烟点燃,缱绻的白色烟雾氤氲,遮住安童带着湿意的目光。
开门声又响起,安童转头看到程致拎着一大包东西回来了。外面下着小雨,程致的头发被雨淋的有点湿。
安童张张嘴,没有说什么。
程致看到安童手里的烟,快走两步拿走烟,按灭在烟灰缸里,顺便把桌子上的一包烟都扔进了垃圾桶。
板着脸回到厨房,从袋子里拿出青菜和大米,熬上粥,又接了杯热水放在安童面前。
安童看着面前的水,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温热的水像是化掉了心上的冰,令她生出一份勇气来。
安童靠着厨房的门看着程致在里面忙碌着,锅里的粥咕咕的冒着热气,程致拿着勺子搅了搅,把切好的青菜放进锅里。
安童有种踏实的感觉。
“别站着了,出去等着喝粥。”
“哦。”安童应了一声,老实的坐在餐厅等着。
程致把粥端出来给她,安童喝了一口,米被煮的糯糯的,填充进空荡荡的胃里,感觉四肢百骸都温暖起来。
安童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程致,自己走的这几年,程致已经练出这么好的厨艺了。安童很遗憾,如果自己在他身边,他的拿手菜应该都是自己爱吃的那些吧。
程致坐在椅子上沉默的看着安童吃饭一言不发,安童轻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我以为你走了。”
程致不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安童。
安童心知不作死就不会死,但是作死令人身心愉悦,没忍住又问:“不会是我的腿好摸,你才回来照顾我的吧?”
程致冷哼一声,语气清冷的说:“我怕你又抽烟又喝酒,在家里出什么问题,人家会以为我医术不精没治好你。”
安童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对,医生的天职,救死扶伤,对患者负责。”
然后换上一副为难的表情说:“我这里,真的有件事情要麻烦你。”
“什么事?”
“我这个脚,就是因为我想洗澡摔到的。”说完看程致皱了眉毛,赶紧补充:“我知道我现在不能洗澡,那你帮我洗个头吧,我觉得我自己好臭。”
程致靠在椅子上,双手环抱胸前说:“医生的职责里不包括给病人洗头。”
“可是咱俩不是普通的医患关系啊!”
程致的声音带着一点松动的笑意说:“咱们是什么样不普通的关系?”
安童正要说话,程致放在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安童看到来电显示是刘曦媛。
程致接起电话“喂”了一声,电话那边说着什么,程致说:“你先别急,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看向安童:“我现在有急事,你把粥喝完去休息休息。”说完站起身要走。
安童坐着没动,低着头叫:“程致。”
程致停下动作看着她说:“怎么了?”
安童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声音里略带着一丝颤抖:“你和刘曦媛还在一起吗?”
程致着急走,并没有理解到“还在一起”这四个字的深意,只是以为安童见过了刘曦媛,知道她是自己的同事,所以“在一起”的意思是“在一起工作”。
程致说:“是,我先走了,她叫我赶紧过去。”
安童没答话,程致转身离开关上了门。
安童的眼泪终于“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她用手把桌子上的眼泪擦干,恼怒的骂了自己一句:“傻逼。”
岑阳的电话打来,安童接起电话带着哭腔,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喂?”
“你怎么了?程致去了吗?”岑阳着急的问。
“来了。”
“你怎么哭了?他干什么了?”
“岑阳,以后别把程致扯进来了。”
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安童转身进了房间。
岑阳感觉到安童的状态不对,放下手中的事开着车就往安童家去。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车很多,岑阳一边给安童打电话,一边小心的开着车。
但是安童那里的电话一直没有接通,岑阳干脆从车流里退出来,选了一条路途比较远但是车比较少的路,虽然是绕远了近一倍的路程,但是比堵在车流里慢慢往前挪动强。
到了安童家岑阳直接输入密码进去,室内没有开灯,黑黝黝一片没有任何声响。
岑阳把灯打开,安童不在客厅,餐桌上摆着半碗已经凉透了的粥。往里走了走看到安童的卧室关着门,岑阳试探的敲了敲,屋里传来轻微的响动,岑阳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在屋里就好,在屋里比在外面要安全。岑阳真的怕一回来不见安童的踪影,怕她在外面出什么事。
“安童,开门。”岑阳又敲了敲,室内传来提提踏踏的脚步声,安童开开门露出半张脸在门后。
“你这是什么鬼样子,开开门。”岑阳笑着说。
“没法开,太丑了,我这人偶像包袱重。”
“你赶紧开开,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开门我带你吃点饭去。”
安童不情不愿的把门开开,乱糟糟的头发披散着,眼睛有点红肿,也不知道擦眼泪的时候下手有多狠,脸颊都被蹭的有点红。
特别的狼狈。
岑阳觉得自己错了,他以为叫安童回来,安排她和程致见面她就会快乐,没想到她非但不快乐,反而变的更加痛苦,回来没多久,已经哭了好几次了。
岑阳眼睛里的温度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