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什么?”义妁突然神经过敏地拔尖了声调,同时将披风一紧,退却了好几步,警惕地盯着卫骁,一付撒开腿就要跑的姿势。
卫骁暗自发笑,这个小丫头,想什么呢?
然而,那张俊庞却毫无表情,说出来的话简短又有力:“一个住址。”
“什么住址?”义妁莫名其妙。
“听说这里有一位人称‘女扁鹊’的医女,医术十分高明。你可是当地人,知道她住在哪里吗?”卫骁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深邃的冰眸充斥着疑问。
义妁心里一个格登,来者不善,告诉你才有鬼。
她摇了摇头,眯着眼笑:“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一个外地女子。怎么样?这银两要不要?不要我……”
义妁随手抛起的钱袋还没落回掌心,卫骁已经迈开大步,急匆匆地往前去了。
“欸——”义妁抓住钱袋扬手要唤,知恩徒报,她可不想白受人家恩惠。可是,不过眨眼工夫,那个叫“卫骁”的男子已经不见了。
义妁眨了眨眼。只觉得是眼花了。方才的一切不过就是一场梦。
她转身迅速赶回无空医馆。
无空医馆里静悄悄的,清幽雅致的竹馆里干净简洁,空气里流淌着甜酣的静谧,义妁清楚,医馆里的人,无论是师父郑无空还是小婢玉奴,全部都睡着了。
但是师姐郑诗蕴一定还没有睡着。
义妁咬了咬牙,快步穿过竹影婆娑的小院子,来到其中一间厢房,猛的推开了房门,话不多说一句,上前一把就把躺在榻上的郑诗蕴揪了下来。
“啊啊啊——”郑诗蕴痛得连连惨叫!
三千青丝被揪起来,头皮即将被扯掉的疼,加上重重地在地上一跌,侧身的骨头快断了。
郑诗蕴双手攥回自己的头发,和义妁“拔河”,同时皱眉大嚷:“你疯了,义妁!再这样撒野,我告诉叔叔去!让叔叔罚你跪个三天三夜。”
“哼!”义妁利落地丢开她的头发,同时却搧了她一记耳光,指着门口厉斥,“你有本事,倒是去啊。从小到大,你多少次陷害过我了。起初师父倒是信你的,我也没有少被罚。可是一次次被揭破,你以为师父真是傻子,他再疼你这个亲侄女,也早就看腻了你的伎俩。好,你去告状啊!去啊!我把燕语带来,当面锣对面鼓的对质,看师父会相信谁!”
郑诗蕴顿时蔫了,义妁的厉害,她还是领教惯了的。每每已经置之死地了,偏巧她还能绝处逢生。就比如这次……
郑诗蕴的眸底掠过一抹阴狠。
“哼,”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抚着热辣辣的脸,怒横着义妁,“你别太得意,以为我拿你没办法。这次算你运气好!”
“好啊,”义妁激怒之下,气息亦不顺畅了,精致的锁骨上下起伏着,“果真是你!郑诗蕴,你为什么老是跟我过不去?师父就我们两个徒弟,好好相处不行吗?你明知道我不在意燕语身份不好,知她重病定会去看望,所以,你才故意给她下的毒,是不是?然后你收买李轶他们,就打算在那见不得人的地方污我清白,到时侯,反过来说是我活该招惹,就不该去那种地方,是不是?这种下作的狠招,也亏你想得出来?你就不怕我到官府去告李轶他们,告你们么?”
郑诗蕴白了义妁一眼,微微抬起傲娇的下巴:“谁让叔叔老夸你。明明是他与我叔侄关系,明明他与我相伴更久,为何你一来,他就一直夸你,冷落了我?为何他的绝学只传你不传我?我才是郑家的女儿,你算老几?再说了,他们若成了,你有脸告么?你不要名声了么?那种地方,你有脸去,就该想到后果。若是他们不成,你告什么?空口白牙,你有什么证据?”
“哼,卑鄙!早猜到你是出于嫉妒。不过想要学到真本事,也要凭各人的能耐,你一拿手术刀手就抖,下手不知轻重,师父怎么可能传给你?师父并非厚此薄彼,只是不想拿病患的生命开玩笑。”义妁冷厉地叱责。
郑诗蕴挑唇冷笑:“哼,我不管,他就是偏心。”
“我不想再跟你胡搅蛮缠了,你明天立刻亲自去凝香阁,拿解药去给燕语解毒。若是不然,今夜的事,我就跟你没完。以前让着你,是念着师父的情份,但你若真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也别怪我不客气。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真想对你耍心眼儿,你是知道我厉害的。乖乖的,咱们就此一笔勾销。”
一双灵眸犀利地注视着郑诗蕴,义妁的警告还是起了作用,郑诗蕴撇了下嘴,心虚地挺直了脊梁骨:“你干嘛自己不去?她是你朋友,又不是我朋友。”
“明天一早我要回家一趟,我爹病了,回去看看。待我回来,若发现燕语少了一根汗毛,我立刻把你的皮给剥了,你是知道我脾气的!”义妁不疾不徐的语气透着一股令人轻谩不得的大气与威严。
郑诗蕴抽搐了下嘴角,指着门口装威风:“滚!本姑奶奶要安置了。”
义妁轻轻勾起一抹讥诮,转身就往外走,回自己房间去睡。
她并不怕郑诗蕴,只是不愿逞口舌之强,且她极为自信,且深知郑诗蕴不敢不从。
义妁低估了郑诗蕴的狠毒,但是对她有几斤几两重,还是成竹在胸的。
翌日清晨,心系爹爹病情的义妁背起药箱就径自往城郊姚张村去。医者不自医,正是这个理。许善友虽然也擅医术,但也有累倒病倒的时侯。
此时,晨光微熹,朝霞穿透竹林,一缕一缕的释放着越来越绚丽的七彩光芒,护住了这座避世的小村庄。黎明的静谧就在鸡啼声中破晓。
义妁拎着药箱,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家里跑。
竹篱笆的门是开着的,这原本也算寻常。许善友一向也起得早,总是闲不住地忙着采药种药义诊。可今天他病了,按理不会起那么早啊。
“爹,我回来了。”义妁清脆地喊着,进来后把竹篱笆门掩上。
然而才刚进屋,义妁立刻发现不对劲了。
院子里的地上惊见几滴已呈暗褐色的血迹,渐渐衍变成成串的血渍,沿着石子甬道往廊檐下去。
义妁心中一懔,陡然变了脸色,身为医者,从小尝遍百草,嗅觉也格外灵敏。此时,她已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心突突跳动着,义妁快步向里屋跑去。
“爹——”
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许善友,义妁凄厉大叫,喊声里撕裂了竹林的寂静,带出惊天动地的怆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