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乔被送回了东院的晴雪轩。
彦书赶紧差人去找府中的大夫,给夏乔诊脉开药。
大夫说夏乔只是受惊过度、暂时晕厥,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彦书这才放了心。
待送走了大夫,再回到内室的时候,彦书看到原本昏迷的夏乔好端端地坐在床上,双眼迷离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这才明白,原来小姐根本不是真的晕倒。
“小姐,您怎么了?”彦书伸着手在夏乔眼前晃了晃,她很疑惑,似乎在慈恩寺的时候小姐就经常出神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夏乔回过神,看到彦书,放松下来,吩咐道:
“彦书,帮我准备笔墨纸砚,我有用。”
“小姐,就算要读书习字也不急在这一时,奴婢先帮你沐浴上药可好?”彦书劝着,“您身子骨娇嫩,从马车上摔下来,又流了那么多血,若是不好好养着,万一以后留疤了可怎么是好?”
夏乔闻言,心中微动:她有多久没听到这样关切的话语了?
前世自从她出事之后,彦书死了,身边的丫鬟都是茴香一手提拔的,全然没有她的心腹,哪怕嫁给了莫少陵之后,她也没能得到一分一毫的真心。
那个时候,莫少陵所有的甜言蜜语,都不过是为了得到夏家和乔家的兵权。
想到这里,夏乔讽刺一笑:这辈子,她不会再那么傻了!
“你不是也受伤了么?换个人进来伺候吧。”夏乔说道,“沐浴上药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你拖着一身伤来伺候。”
彦书知道小姐是关心她,她也没有矫情,直接喊另一个丫鬟如云进来伺候了。
她想快点养好伤,才能更好的伺候小姐。
就冲着之前在断崖上,小姐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放开她的手,这份恩情,就足以她这辈子以命相报。
半个时辰后,夏乔沐浴完毕,药也涂抹好了。
手臂上被尖锐的石头磨出来的伤口都已经包上了细密的纱布,药膏清清凉凉地渗入肌理,时而冰凉时而火辣,难受地紧。
不过,对于前世曾经断腿毁容的夏乔来说,这点疼痛还不值一提,于是她差人拿来纸笔,还未长成的身子趴在桌上,提笔写字。
夏乔写的是整个晴雪轩所有丫鬟的名字。
因为她打算趁着茴香受伤的机会,把晴雪轩好好的整顿一下。
按照她将军府大小姐的身份,她身边原本可以有一个贴身嬷嬷、两个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以及三等的粗使丫鬟若干。
可她到底年幼,父母兄长常年在外,府中被祖母周氏和二房夫人刘氏一手把持——她们贪墨父亲军功挣来的俸禄,克扣她的例银,所以她身边一直都是缺人的:
母亲乔心柔留下的陪嫁嬷嬷,早已经被刘氏算计着赶到了庄子上。
鸣琴和茴香两个大丫鬟之中,茴香被人收买,鸣琴现在正好告了假回去探望重病的母亲,故而没在她身边。
两个二等丫鬟如今也只有彦书一个,三等丫鬟倒是有一大堆,可多数是西院那边派来的眼线。
也就是说,她的晴雪轩就像是个大杂烩,真正忠心于她的人寥寥无几。
虽说少,但不代表没有。
夏乔如今要做的,就是从那些“非眼线”的人选中,提拔几个上来,贴身伺候,逐渐培养自己的心腹和人脉。
如果她所料不错,有了她那番“救命恩人”的说辞,刘氏为了保险起见,一定不会让茴香有机会活着。
那么她需要给院子里的丫鬟们一个向上爬的理由,也给她自己一个提拔人选的理由。
不多时,所有丫鬟的名字就写好了。
夏乔让人把晴雪轩所有的丫鬟都聚集在庭院的空地上,按照顺序排好。
她的目光一一从这些人脸上扫过,果不其然看到了好些熟面孔,都是前世她嫁给莫少陵的时候带的陪嫁,而这些陪嫁,无一例外都是刘氏的人。
夏乔眼中的冷意转瞬即逝,快地来不及捕捉。
她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开口说道:
“今天的事想必大家也都听说了,茴香为了救我身受重伤,暂时无法当差;鸣琴出府探亲未归,暂时也无法当差。如今我身边得力的只有彦书一人,还远远不够。”
话说到这里,夏乔故意停下,果不其然从那些丫鬟的脸上,看到了激动和向往的神色。
“我便想着,与其另外从人牙子手里挑人,倒不如提拔几个院子里用惯了的熟手。你们在我院子里当差时间不短了,都是知根知底、熟门熟路的,提拔上来再合适不过。”
话说到这里,夏乔的意思已经基本明白了。
丫鬟的等级不同,月钱也是不一样的,没有人不想多拿钱,所以没有人不想往上爬。
“不过,我素日里甚少与你们接触,对你们的品性、能力、习惯都一无所知。既然是提拔,那总得知道你们有哪些过人之处才行,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将对你们进行为期七天的考察,能让我满意的,就能得到提拔。”
底下的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露出迷惑的神色。
继而有个比较大胆的丫鬟开口问道:
“敢问小姐,需要考察什么?是洗衣做饭、针线刺绣、梳头化妆,还是其他方面?”
“这些都不重要,我最看重的是你们的品性。”夏乔举着自己刚写好的东西,说道,“这里有本册子,上面写的都是你们的名字。从今天起,这册子我会交给彦书保管,你们彼此之间互相监督,发现谁犯了错的,就去彦书那里报告,彦书会将犯错误的人记录下来。等七天期满,我会根据这本册子上的记录,来确定到底提拔你们谁。”
话音落下,夏乔就当着大家的面,将手中的册子交给了彦书,末了还加了一句:
“对了,这个举报是有奖励的。不管谁去彦书那里报告,但凡拿的出实际证据的,就能得到二钱银子的奖励。”
彦书一听这话,当即担忧道:“小姐,二钱银子是不是太多了点?三等丫鬟的月例也才二钱呢!”
“不多。”夏乔笑着摇头。
她的父母兄长在边境保家卫国、上阵杀敌,每年的俸禄、赏赐数不胜数,她这个当女儿的不用,难不成留着全便宜西院的那群人么?